影视原著小说
彩虹的重力小说

首页 ›› 影视小说 ›› 彩虹的重力小说

彩虹的重力

第十章

  站在门廊外,彩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味刚才和季篁在一起的两个小时。她觉得季篁的肩膀踩着很舒服,他的脑袋湿漉漉的,头发细软,滑得抓不住,但能摸出头骨的形状:鸡蛋那样完美,岩石那样坚硬。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像个起跑运动员那样四肢抓地,用自己的脊背顶起她。她一只脚踩着他的肩,一只有脚踩着他的腰,柔韧的脊椎向下坠了坠,又弹性十足地顶上来,她甚至感觉得到椎间一节一节的凸起。尽管如此彩虹也没有达到能够翻越的高度,不得不对他说:“还差一点,抬起头来!”他顺从地仰起了脑袋,让她的脚踩着自己的头顶翻了过去。

  虽然手还没有碰过他,彩虹的脚已将这个男人的大部□躯踩了个遍。

  所以彩虹对季篁的第一感觉不是从眼,不是从口,而是从脚开始的。这一点具有颠覆意义。一个人的眼睛可以骗自己,口也可说错,可是脚不会踩不踏实的地方。

  情绪饱满的彩虹蹬蹬蹬地上了楼,却在自家门前意外地碰到了夏丰,好友韩清的丈夫。

  彩虹很喜欢夏丰,韩清与夏丰是一对绝配。

  夏丰并非美男,但模样清秀,很有书生气,和女孩子们在一起时,总是自称“小生”,写封情书落款也是“夏生”(就好象《莺莺传》里的“张生”)。他和韩清都是彩虹大学的同班同学,来自河南农村,是当年中文系学生会的宣传部长,写一笔好字,会作古诗,在才华方面和彩虹齐名。初到大学的夏丰说话还带着一股子浓重的河南口音,分不清平上去入,半年之后已能说一口纯粹得好像播音员那样的普通话。毕业后分到省委机关报广告部,工作了半年就和彩虹同寝室的密友兼夏丰的铁杆粉丝韩清结婚了。

  在寝室人的眼里,夏丰是理想的丈夫。五年来雷打不动地替韩清打水,一天两趟,下雪下冰雹都不误。每天替韩清去食堂买饭,吃完饭帮她刷碗,还包揽了寝室里的各项重活,每次大扫除都被韩清拉来拖地、搬书柜,或者窗外有蜂窝了让他驱赶。韩清的父母是南宁市重点中学的老师,一个教高中,一个教初中,家道殷实,温良守礼。大一报到后不久,彩虹便碰上F市百年罕遇的秋老虎,整个城市热得好像要被蒸发,许多学生都中了暑。韩清因为暂住彩虹家里,夜夜吹空调得以幸免。那时她与彩虹都是新生,虽然分在一个寝室,彼此还不很熟,因为彩虹慷慨地邀她避暑,韩清对她好感顿时增加了十倍。加之避暑期间她又得了重感冒,天天喝李明珠炖的鸡汤,对彩虹妈也产生了依恋之心。此后每年寒假回校,必要给李明珠带十个自家包的大棕子,韩清的母亲还亲自打电话来拜年感谢明珠的照应,夫妇俩来F市探女也提了重礼登门拜访。两家就这样往来上了。

  成家之后的夏丰与韩清在离报社不远的一栋高楼租了间公寓,他们很快有了一个男孩,取名夏都,小名“多多”。毕业后韩清本有去广西电视台一个热门节目当编辑的机会,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工作,差点签了合同,却因夏丰先一步在报社找到工作而放弃了。接下来她的运气越来越差,高不成低不就,夏丰要求她的工作地点最好在以机关报社为圆心的直径五公里之内。韩清找来找去找不到,最后委委屈屈地进了F大国书馆“民国时期资料室”。那是份工资低的闲差,却好歹让她的户口留在了F市。尽管如此,彩虹从未听韩清说过夏丰的不是。同学们问她为什么肯屈就,她总是淡淡一笑,说:“家庭是最重要的,夏丰的工作也忙,早出晚归,吃不上一碗热饭,我还是以他为主吧。”

  彩虹认识的女同学中,结了婚的不在少数,一有聚会就成了“老公批斗会”。人人都说自己所嫁非人,若不是为了这个家早把那“没出息的”、“不体贴的”、“没好性儿的”、“喝酒抽烟好赌的”、“炒股炒亏生意做砸”的老公给休了。只有韩清不说话,在一旁默默地饮茶。末了悄悄地对彩虹说:“骂老公不就等于骂自己吗?老公再不成气不也是你挑的吗?这不等于是骂自己眼瞎吗?”一语惊倒梦中人,彩虹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所以在众人眼里,韩清和夏丰一直是美满婚姻的典范。

  “夏丰?”彩虹愣了愣,“有事找我?怎么不进门?”

  “嗯——”夏丰板着脸说,“韩清在里面。”

  彩虹狐疑地看着他:“韩清在里面?那多多呢?”

  “多多也在里面。”

  说话间果然传来孩子的哭声。

  彩虹连忙问:“出什么事了?你们吵架了?”

  “一点小事,她生气了,就跑你们家了。”

  彩虹倒抽了一口冷气。因为韩清性情柔顺,体贴人意,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做事向来是委屈自己成全别人。想让她这样的人生气还真不容易呢。

  她掏出钥匙开了门:“进来再说吧。”

  门一开,迎面一股阴风,沙发上坐着李明珠,穿着件高领毛衣,正拿着竹针织毛线。

  彩虹忙说:“妈我回来了。”

  “嗯,吃饭了吗?灶台上有热好的饭。”李明珠将一卷线挽起来,扔进脚边的竹篮里,脸也是崩着的,看了一眼夏丰,不打招呼,也不说话。

  “妈,夏丰来了。韩清呢?”

  从茶几上端起一杯茶,李明珠浅浅啜了一口,“呸”地一声,将口中的一片茶叶吐到地上:“闺女你去吃饭,夏先生我来招待。”

  那话不冷不热,不硬不软,却字正腔圆,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来者不善,守者也不善。彩虹的心“格噔”一跳,嗅到了战火硝烟。

  “夏先生请坐。”李明珠指着对面的一把椅子,“韩清这孩子和我们家彩虹也有六七年的交情了。老一辈人互相都认识。这孩子我一见就喜欢,一直当她是我的闺女。”

  “李阿姨……”

  “我的闺女今天让人给打了,脸上斗大一个巴掌印,腿还让人踹了一下,淤着一大块血。”李明珠双眼一瞪,凛然生出冷光,“多多也到了懂事的年纪,你当着他的面打他的母亲,是示范他将来应当怎样对待女人吗?”

  夏丰的脸色很僵硬,但努力保持礼貌:“李阿姨,这是我们家的事情,请让我来解决好吗?”

  “解决?你不是用暴力解决了吗?”李明珠冷笑,“夏丰,你出门到大街上访一访,随便拉住个女人问一问,如果她愿意嫁你,我家韩清带着儿子净身出户,不愁找不着一个善待妻子的男人作儿子的新爹。——敢打老婆,我呸!你以为你生活在旧社会有三妻四妾呢!”

  “阿姨,这事儿——她也有问题,不能全怪我。”夏丰的脸隐隐泛红,头上青筋直跳。

  “当然不能全怪你。你一个大男人肩膀上不肯挑担子,请我们怪也怪不到你头上!你以为怪人很容易么?那也要你值得怪,经得起怪不是?有老婆肯怪你是你的福气。现在你嫌她挣钱少了,当初她若去了电视台,如今也是个人物了吧,犯得着受你这口气么?这女人一日三餐地伺候你,马不停蹄地扫地、洗衣、买菜,这不是劳动吗?如果不让她干,你雇个钟点工一个月也要一千块吧?她钱挣的不少,只不过有一半是无偿的,你个无耻的资本家,活生生地享用着你老婆的剩余价值。而你挣的那些钱——哦,我的天——都是有大用途的:养家、糊口、干革命事业、你是时代的先锋、战斗的英雄,独独被老婆拖了后腿。同样是付出,你得的是荣誉,她得的是埋怨。我明白了,原来老婆生来就是补充你的,哪儿缺了就往哪儿塞。要留大城市,塞她进资料室。嫌托儿费贵,让她病休一年带娃。买房不够钱,让她一天干两份工。早上五点起床做好你的早饭,累死累活地回来却发现你早已到家,翘着大腿看报纸,厨房里茶凉灶冷,儿子又脏又臭,等着人帮他洗澡。夏丰我问你,你爸爸风瘫了六年,最后不幸去世,你可曾想过遗传的力量?”

  “……”

  “你以为现在你年轻力壮不靠谁,就可以这样对待你老婆。风水年年换,明年到你家。等到你年老瘫痪,躺在床上,需要人一把屎一把尿地伺候你时,人家会不会直接将你扔进水沟呢?”

  “李阿姨,请您不要再说了!”

  “呵,你怕听了?知道李阿姨最恨的是什么吗?你个牛魔王怎么现在才现原形啊?你们这些农村人为了娶到城市的姑娘,怎样卑微低贱讨好人的事都做得出!彩虹还一个劲儿地夸你好,‘体贴’,‘老实’,‘文质彬彬’,我李明珠看你第一眼就知道那不过是奴颜媚骨,一旦得势,翻脸不认人是迟早的事儿。今儿你也别指望你老婆会跟你回家,我让韩清在这里住着。你回去好好反省,再不拿出个人样儿来,这里是工厂重地,会打架的小青年多得是,看我不找人揍断你的腿!”

  夏丰气乎乎地摔门而去,大门“咣当”一声巨响,震得墙壁都抖了一抖。

  彩虹小心翼翼地扒了一口饭,进里屋看着一脸青紫抱着被子啜泣的韩清,轻轻地说:“你饿吗?吃点东西吧?”

  她擦了擦眼看着腿上睡熟的儿子,说道:“不饿,我过一会儿就回去。”

  “回去?”彩虹怔了怔,“在这种时候?”

  “夏丰从小没有娘,爸爸好酒赌博,天天揍他,后妈对他也刻薄,他……他挺可怜的。你不知道,我跟他恋爱那会儿,他身上穿着件薄薄的毛裤还是七年前他妈妈手织的,线都快脱光了也不舍得换,我陪他去看他妈妈的墓,他没哭我都哭了。这么多年他对我都是和颜悦色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生气。”

  彩虹两眼望天:“喂,你有没搞错?是他打了你,你还替他说好话?”

  “我只是告诉他我不想在资料室呆了,天天整理旧报纸填卡片,那日子真磨人啊,是个活人也给磨死了。我想考研然后找个好点的工作。他听了就不干了,说我只顾自己不顾这个家。现在房贷这么重,读书不挣钱还花钱,不如多打几份工。我说这钱不让他出,我去求我自己的爸妈。他一听火更大了,说我仗势欺人,嫌贫爱富。还对我爸妈破口大骂。”

  “破口大骂?你爸妈哪点得罪他了?”

  “他看中的这房子首付要十八万,指望我爸妈能支持一下,把他们多年攒的老本拿出来垫上,打电话过去探口气,我爸听了半天不表态。他又埋怨说我结婚时家里给的嫁妆太少,不把他这个女婿当回事儿。”

  彩虹直听得心里一阵发凉:“不把他当回事儿?结婚时他家里一分钱也没出吧?用的都是你们俩自己的积蓄和你爸妈给的钱吧?这么一大活人儿都嫁给他了,还叫不当一回事儿吗?”

  “他的工作也不如意。明明想做编辑,却被派去搞广告。这一行拿的是效绩工资,需要人脉,竞争很激烈。他在大学里混得顺风顺水,到了单位却被同事们瞧不起,回到家来就喝酒生闷气。多多生了之后小孩子晚上睡不好,半夜老是吵,他就冲着几个月大的儿子吼。唉……”

  彩虹看着她乌黑的眼眶,问道:“瞧你眼睛都给打得充血了,我送你去医院看一看吧?”

  “不用了,我还得回去。”她咬了咬牙抱着孩子站起来,腿还是一跛一跛的,“多多晚上老爱哭,太影响你们休息了。我回去好好地和他说一说,不就是不让考研吗?我不考就是了,为了这个家,也没什么。我已经牺牲了那么久,也不在乎多牺牲一点。”

  彩虹一把将她拉住:“不行,你好歹在这里住一晚。刚才我妈没头没脑地将他骂了一顿,估计他更生气了,让他反思一晚上,消消火儿,明早你再回去。我爸上夜班,我妈和我都睡得沉,没事的。”

  终究韩清还是带着多多走了。彩虹送她到楼下,给她要了一辆出租,叮嘱她有事记得往这边打电话。其实最近一两年她和韩清见面也少,因为有了孩子,也没老人帮忙,她几乎寸步不离守在家中。今日见到她,不独神情懊丧,眼眶两旁起了不少黑斑。明明年纪比彩虹还小几个月,看样子倒是大了十岁,腰粗体肥,行动迟缓,一幅十足的妈妈相。

  心情沉重地回到家里,彩虹看见妈妈仍在沙发上织毛线,想起她刚才的一番话,不禁想责备:

  “妈,您刚才的话也太刺耳了,夏丰毕竟是韩清的丈夫,您好歹得给他留点面子。”

  “这种男人还用给他面子?要是他是我的女婿,我就给他两耳刮子。”李明珠啐了一口,“怎么样,你老娘我火眼金睛吧?当初我是怎么劝你们来着?这种凤凰男不能嫁,门不当户不对,习惯价值都不一样,幸好他妈妈死得早,不然还有婆媳问题,将来够她受的。我说了多少,你们听进去没有?”

  彩虹不吭声了。李明珠又对了。当时韩清与夏丰谈恋爱,彩虹也热心地当了无数回电灯泡,回到家里把夏丰那叫一个夸啊,只差他不是天神。可是夏丰到彩虹家只来了一次,老老实实地向李明珠诉说了自己苦难的家世:母亲早逝、父亲凶暴、后妈刻薄,彩虹听得差点下泪,李明珠却半点不动声色,回头就说这孩子会装可怜,博得女人同情。李明珠最讨厌男人装可怜,所谓英雄不谈出处,强盗莫问来路,这夏丰太有心眼,太会打动女人,韩清不是他的对手。她在电话中向韩清的父母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对这门婚事很不看好。韩清的父母也不愿意,只是鞭长不及马腹,后来夏丰去南宁见了他们一面,父母见韩清入情已深,一幅不嫁他毋宁死的模样,就松了口。

  彩虹默默地去厨房给自己添了一碗红豆汤,李明珠忽然问道:“今晚你去哪儿了?”

  “系里来了位新老师,没有联系电话,有个重要会议,书记托我找找他,带个话儿。”

  李明珠看了看电,说:“你快些准备一下,等会儿苏东霖有事要来接你。”

  彩虹吓了一跳:“什么?苏东霖?”

  “他给你手机打电话,你没接,电话打到家里来了。”

  “哦,今天有课,要见学生,手机消音了。”

  “他问你九点半以前会不会回来,我说会。”

  彩虹连忙看表,九点二十五。发起了牢骚:

  “什么事啊,早上不是见了么,晚上又要见,这人有病啊!我给他回个电话,明天再说吧。”

  李明珠忍不住要吼:“你快点去收拾!记得换个胸罩!把那件紫色的长毛衣穿上,夜光下显示得贵气。‘易求千金宝,难得有情郎!’——这人又有千金又有情,你加紧点,好不好?”

子午书屋(ziwushuwu.com)

上一页 ‹‹ 返回目录 ›› 下一页

· 推荐:彩虹的重力  热血少年  凤归四时歌  甜了青梅配竹马  我知道你的秘密  明月曾照江东寒  撩了我别想跑  我有特殊沟通技巧  良言写意  似水流年情不易  有匪小说  大英雄时代  萌医甜妻  大清相国  晨昏  许我向你看  那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云过天空你过心  梦回大清  掌中之物  斗罗大陆  景年知几时  世界欠我一个初恋  木兰无长兄  有座香粉宅  夜行歌  大宋宫词  孤城闭  木槿花西月锦绣  乌云遇皎月  莫负寒夏  局中人  浅情人不知  我在回忆里等你  古董局中局  紫川

彩虹的重力小说 趣知识 人生格言 金庸小说 道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