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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痛长爱

第06章 砂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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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少的感情,

  大家的眼睛里都容不得一点沙子。

  陆尘埃一直觉得自己最灰暗的时光应该是那年大三,她发现了艾而蓝和自己的男友魏星沉用一模一样的情侣手机,留一样的电影票根,还有艾而蓝住处魏星沉喜欢的CD,以及艾而蓝言辞闪烁关于他们之间的隐情。

  那次她找到魏星沉时,已经哭得声嘶力竭。她咬着唇问魏星沉,我问你,你曾和谁看过一场电影,你和谁用情侣手机,你和谁听喜欢的CD,上次你病了我去找你你又和谁在一起?

  魏星沉显然没料到她的问题,但那也是他们在一起两年来他第一次看到陆尘埃哭肿双眼,他心疼地帮她擦眼泪,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只问你和谁。陆尘埃却不理会他的温柔,定定问道。

  尘埃,听我解释,真不是你想的那样。魏星沉沉声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和我用情侣手机,也不知道她听我喜欢的CD,但是看电影和上次在咖啡厅我想解释。

  好,你说。陆尘埃看着他,魏星沉一下子说不出话。

  他很想告诉陆尘埃,看电影是那天艾而蓝去电影院找莫天赐,莫天赐却推开了她,艾而蓝找到他哭诉,他安慰了艾而蓝。

  艾而蓝告诉他一个秘密,她在大二那次宫外孕,其实是因为莫天赐。她跟莫天赐那时候就在一起了。

  魏星沉很意外,因为莫天赐谈恋爱从来不瞒他,他以为这次艾而蓝或许对莫天赐不同,想起莫天赐一直关注陆尘埃的眼神,他安慰了艾而蓝,并且,给了艾而蓝莫天赐对她有意的希望。

  这是他第一次因为陆尘埃做的狭隘的事,所以他不知道怎么告诉她。

  而咖啡厅那件事,是因为艾而蓝又找他说她不知不觉喜欢上了他,对他表白,并且说要告诉陆尘埃和她公平竞争。

  一想到陆尘埃一直傻傻地把艾而蓝当朋友,最后艾而蓝却捅她一刀,他不想让陆尘埃知道,为了阻止艾而蓝的胡闹,那天他去她约定的地点警告她。但此刻面对陆尘埃质问的眼神,他如何把自己的狭隘和担忧说出口?

  他只能一遍遍地说,尘埃,你要相信我,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出现这么多巧合……

  我给你机会,你解释啊。陆尘埃眼里的光被一点一点磨灭,年少的感情,大家眼里都容不得一点沙子,她失望地看着魏星沉,既然你没做过亏心事,为何害怕告诉我?

  魏星沉找不到解释的理由,一时有些暴躁地抓头发,如果你爱我,为何不信我呢?

  你变了,魏星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陆尘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转身跑了。

  尘埃……魏星沉想追上她,这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喂。魏星沉看了电话脸色一变,沉重地接起。

  关伯伯,怎么样?魏星沉焦急地问道。

  那头一个苍老的声音,星沉,这次情况真的不太乐观,恐怕星际国际这次过不了这关。

  怎么会?魏星沉焦急地问,爸爸那么厉害……

  魏星沉有些说不下去,他知道,如非真的严重,一直跟着父亲的关伯伯也不会这样讲。

  挂了电话,他痛苦地蹲在地上,前几天,他听到行内对星际国际有些不好的传闻,他虽然在学校,但自小受父亲影响,对家里的生意了如指掌。

  而他父亲也对此颇欣慰,一直属意让他一毕业就接下他的全盘生意。但前几天,行内到处是星际国际受损严重的传闻,他本身不信的,但父亲也打电话告诉他,星际恐怕很难渡过这个难关。

  父亲无力的口气让他心疼,他知道,星际是父亲多年的心血,不能毁于一旦。就算他自知力量微薄,这几天也一直留意着。

  但现在,听关伯伯的口气,似乎真没有转圜的可能了。他问关伯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现在只能看天意,如果幸运,有人注资,或许能挨过。但你知道,星际太大,很少人会冒险。只能拖一日是一日,看有没有别的出路。

  挂掉电话,魏星沉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行走。

  他第一次觉得,晴空万里的天,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灰?

  陆尘埃回到寝室,眼睛哭得水肿,声音都嘶哑。

  骆翘被吓得不轻,她打认识陆尘埃就没见陆尘埃哭过,她问陆尘埃发生了什么,陆尘埃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

  操!听完骆翘就怒了,艾而蓝这个白眼狼!我去找她算账!

  陆尘埃想拉她,却没拉住。回寝室的叮当看到陆尘埃问,骆翘干吗去了,气势汹汹的?

  但看到陆尘埃红肿的眼睛也呆了,她说尘埃姐,你怎么了?

  陆尘埃疲惫地挥手让叮当去追骆翘,然后她趴在桌子上,觉得累得站不起身。

  那天的事是后来听叮当说的,叮当说她拉不住骆翘,骆翘直接冲到艾而蓝的住处,狠狠地给她了一巴掌,并把她房间里的东西都砸了。

  说实话,陆尘埃很感动,她觉得骆翘就像自己心里的恶魔,为自己做了所有自己不敢做的事。

  那段时间,学校里关于艾而蓝的流言也再起风云。

  魏星沉听说了艾而蓝房间被砸的事,找到陆尘埃的寝室。

  他愤怒,且不可置信地问她,我们谈了近三年,三年啊,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

  陆尘埃看着魏星沉,她没想到魏星沉会因为艾而蓝找她理论,她顿时心疼起来。

  但那时的陆尘埃并不知道,爱情里出现第三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从那以后两个人会错意,对错话,曾经的信任土崩瓦解,他们质问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如陀螺般在第三者身上打转,这才是让爱情走向可悲的原因。

  陆尘埃不愿服输,定定地问魏星沉,艾而蓝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我们现在在谈的是你对我的信任!魏星沉吼。

  那你又可有信任过我星沉?你做那些事的时候又有没有想过我?

  魏星沉暴躁起来,他不明白陆尘埃为什么会变得不可理喻,斤斤计较。

  这样想,他也说了出来。因为最近家里的事和陆尘埃的事,让一向冷静的他沉不住气。

  所以他口不择言地说,陆尘埃,你不可理喻,斤斤计较。

  陆尘埃却因为魏星沉的话被重创了心口,她一把泪瞬间流到了眼边,却依旧强笑,是,魏星沉,我跟你在一起三年,你才发现我不可理喻我斤斤计较。那又有什么好继续下去的呢,你走吧。

  陆尘埃转过身。

  魏星沉看着陆尘埃倔强的背影,心里也憋了一口气,终于冷下脸,转身出了门。

  “秘密基地”里,莫天赐接到艾而蓝的电话,她说,我已经做到了,别忘了你承诺我的事。

  莫天赐脸上的笑意还没消,便看到魏星沉推门进来。他说,没问题,挂了。

  他笑眯眯地看着魏星沉铁青着脸问,怎么了?

  魏星沉说,没什么。

  嘿,干吗骗我啊。莫天赐走到魏星沉身边拍了下他的肩,有什么事跟哥们儿说啊。

  不可理喻。魏星沉狠狠说道。

  怎么了?跟尘埃吵架了?莫天赐喝了口可乐,斜着眼睛看魏星沉。

  魏星沉没说话。

  莫天赐安慰他,行了,你们俩,今天吵明天好。别放心上,晚上哥们儿陪你喝酒怎么样?

  魏星沉点头,别叫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最近心情很差。

  得嘞。莫天赐拍着胸口保证,拉着魏星沉直奔一家私人会所。

  那晚魏星沉喝了很多酒,即使他曾因莫天赐对陆尘埃怀有觊觎之心而介怀,但两人毕竟十几年的交情,最后他还是在好兄弟面前敞开心扉,喝得一塌糊涂。

  莫天赐索性也不回学校,他拖着醉醺醺的魏星沉上了楼上酒店,帮他开了间房。

  魏星沉倒在床上时,莫天赐看到魏星沉手指上一串银光一闪而过,他定睛一看,那是一枚戒指。

  莫天赐知道这枚戒指的来历。

  是魏星沉生日那天,陆尘埃跟他一起去买的。他们一人一枚,分别扣于无名指。

  陆尘埃,想起这个名字,他心头有火焰在跳。

  本是他先遇到陆尘埃的,陆尘埃本应是他的。

  陆尘埃是他第一个得不到,又想要的女生。他缓慢地坐在沙发上,盯着魏星沉指间的戒指发呆。

  这时,手机短信忽然响了,是叮当,她小心翼翼地问他,你考虑好了吗?

  莫天赐忽然想起昨天的事。

  叮当突然哭着跑来求他,向他借五十万。他一早就知道叮当父亲爱赌,但他把叮当安排到永大时,叮当已经脱离了她父亲的牵制。

  所以他疑惑地问叮当借钱做什么。叮当断断续续地哭着跟他说,她父亲找到了她,而且找到她时,脚上都是鲜血淋淋。

  她父亲跟她哭着说欠下巨额赌债,如果不还,别人要砍他手脚。

  叮当就算再不屑父亲作为,可毕竟母亲死后,父亲是她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

  她不得不拉下面子去求莫天赐。她知道莫天赐不会肯帮她,毕竟这么一个天文数字。可她想,能借一点是一点,能借一点,就可以让她父亲晚一点受罪。

  在亲情和自尊面前,她选择亲情。

  莫天赐对帮叮当没有异议,毕竟念着幼时的情分,他怜惜她的遭遇。

  但他并不愿意帮赌鬼,就算那个人是叮当的父亲。让他拿五十万打水漂儿,无异于异想天开。

  但看着叮当泪眼蒙眬,他敷衍道,我考虑下,明天给你答案。

  莫天赐本身已经忘了这件事,但当此刻看到这条短信,再看眼前的魏星沉,一个大胆的想法闯入他的脑海。

  他回叮当,你现在来莱特酒店。

  叮当因为这两天要照顾父亲,所以在学校外面的小旅社开了间房。

  跟骆翘和陆尘埃撒谎最近做家教的小孩生病了,家人又急着出差,就托她照顾,她住在外面。

  她握着手机,跟父亲交代了一句就跑出门,打车直奔莱特酒店。

  叮当气喘吁吁地跑进莱特酒店,按莫天赐给的房门号找了过来。

  莫天赐开门时,叮当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女生的直觉让她有些退缩。莫天赐根本没注意叮当的想法,只是开了门说进来吧,便没理会门边的叮当。

  叮当想到还躲在小旅社的父亲,再一想莫天赐对自己的恩泽,就算莫天赐今天让她做什么,她也不会反抗吧。

  她走进房间才发现,房里还有魏星沉。他喝醉了,躺在床上。莫天赐靠在沙发上抽烟,看着叮当也不开口。

  天赐哥……你想好了吗?叮当唯唯诺诺地看着莫天赐问道。

  莫天赐像是思考良久了一样艰难道,叮当,抱歉,我是不可能借钱给赌鬼的。

  天赐哥……我知道我欠你很多。我……也是实在走投无路。

  莫天赐突然抬起头对叮当说,路倒是有,我给你指条明路。

  什么?叮当被莫天赐的话引出希望。

  莫天赐顿了一下,像是不好开口,却又不得不开口道,叮当,你知道吧,我一直都很喜欢陆尘埃。

  叮当心头一暗,点头。

  我想让魏星沉失去陆尘埃,这样我才有机可乘。你懂吗?莫天赐看着她。

  叮当脸色一白。

  她进来的那一刹已经想过,其实莫天赐将她带到这所学校后,她便已经渐渐对莫天赐有不一样的感情,但莫天赐身边围绕的全是美女,只是把她当妹妹一样。

  今天她闻到莫天赐喝酒,再想到他召唤她来的短信,还以为莫天赐会借机……到头来,原来是她自作多情,莫天赐根本就不稀罕她。

  他只要她当棋子罢了。

  莫天赐看着叮当犹豫,以为她心动了,继续引诱道,我手上现在有二十万,只要你愿意,明天便可以打到你的账户。

  叮当却脸色发白地看着床上的魏星沉,就算她破坏了他跟陆尘埃,但陆尘埃不一定会喜欢莫天赐啊。

  但她可以因此获得一笔钱,二十万,对她是一笔救命钱。对尘埃来讲,却只不过是莫天赐取悦她的一个小手段。

  叮当一直都很羡慕尘埃,笑意爽朗,从她到学校的第一天,尘埃就对她热情关照,而且平时有什么好用的好吃的都会买双份,还为了照顾她的自尊,怕她不收,故意买三份,也分骆翘一份,当大家都有。

  而且有次晚上她得了急性阑尾炎,当时只以为是饿得肚子疼,是尘埃听到她的呻吟,立刻喊了骆翘,凌晨敲响寝室阿姨的门,跟骆翘一起把她送到医院。

  现在,她却要做对不起陆尘埃的事。不,她不能。她后退一步。

  莫天赐看出了她的犹疑,他像个魔鬼一样继续鼓动叮当,叮当,你要知道,人想要得到什么都必须付出代价。你想一下,你付出你的清白,我得到我想要的录像,然后你便可以有二十万。这钱虽然和五十万相差点,但是,你父亲他可以因这二十万保住手脚。

  叮当觉得头顶的灯很热,她觉得整个屋子都在晃,她呼吸都觉得困难,摇摇欲坠,她想起在旅馆里,满脸皱纹的父亲,忽然倚着茶几哭了起来。

  莫天赐看到她哭,倒也不逼迫她。只是说,你考虑考虑,叮当。我给你十分钟时间,你要同意,我们今晚的交易就兑现。你要不同意,我绝不逼你,你当哥哥我从没说过这些话。我以后还是会供你读书,但赌鬼,我是一分钱也不会帮的。

  说完,莫天赐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他刚刚在叮当来之前,怕魏星沉醒,已经又拉着他灌了一瓶红酒,直到魏星沉烂醉如泥,他才放开他。

  魏星沉手指上没有银光闪烁了,因为刚刚,他把魏星沉手上的戒指取了下来,丢进马桶里冲了下去。再也没有另外一枚戒指和陆尘埃手上的配对了。

  为了陆尘埃,他不怕做任何事。

  十分钟嘀嗒嘀嗒过去,对叮当来说,这十分钟漫长得犹如过了十年。

  莫天赐看她没动,站起身,抖了抖衣服说,叮当,今晚的事你忘了吧,就当我没说过,我们走吧。

  不!叮当突然拽住莫天赐的裤脚,天赐哥,我做……

  没问题。莫天赐看她一眼,打开酒店房间里的电脑,在叮当的眼皮下,朝她账上转了二十万。转之前他最后一次问叮当,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叮当咬咬唇说,如果不是你,我本不该跟这群人认识的,我和这群人的生活本身就是天上地下,这样也好。用这个恶毒的方式离开,我也不会再怀有希望……

  莫天赐嘴角扬起微笑,叮当,你很聪明。

  叮一声。叮当收到了卡上被进账二十万的短信。

  她背对着莫天赐脱了外套说,开始吧。莫天赐缓缓一笑,掏出手机。

  叮当把头发散下来,爬到了床上,颤抖地吻住了魏星沉的嘴。

  魏星沉本身酒量一般,加上最近的烦心事,早醉了,更不要说莫天赐回房又灌了他一瓶红酒。

  但他心里始终惦记着陆尘埃,朦胧中,他看到陆尘埃钻到他怀里,像以往一样跟他道歉,老公,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对你乱发脾气了。

  说着她还用唇亲了亲他,软绵绵的,像棉花糖一样。他不由得深吸下去。

  接着,陆尘埃不同以往地突然脱了他的衣服,他想抵挡想告诉她他愿意等,愿意等到娶她那一天。

  但朦胧而热烈的意志已经无法阻挡他。

  那一夜,陆尘埃一直沉浸在噩梦里,她梦到艾而蓝和魏星沉手牵着手从她面前走过。她不知道,未来有更大的噩梦在等着她。

  而魏星沉,他也沉浸在一个梦里,一个旖旎的梦里,他不知道,这个梦让他此后很多年都活在失去的悲痛里。

  莫天赐满意地收起手机,他没有再回头看手机里的片子。叮当简直是个演员。

  录制完他想要的东西,他把房卡扔下,对叮当冷淡道,你收拾下就走吧。记住,这件事不准告诉任何人。

  叮当看着莫天赐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抓住房卡对着空洞的房间,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那天,直到中午魏星沉才从酒店醒来,他揉着眼睛觉得浑身无力,如果不是看着衣服好好地穿在身上,他甚至以为,陆尘埃真的来过。他那个旖旎的梦境是真的。

  宿醉后,他的气消了许多,想起最近因为家里的事,钻牛角尖一样跟陆尘埃争吵,真的是得不偿失。

  其实在他心里,家里的事很重要,陆尘埃也很重要,他应该告诉陆尘埃,他曾因为狭隘的心去安慰艾而蓝。他其实是期望艾而蓝和莫天赐在一起,这样莫天赐便不会再觊觎她。

  他觉得承认这个事其实也没什么,因为陆尘埃对他很重要很重要。

  他退完房后,本想赶到学校和陆尘埃一起吃个中饭,但接到父亲的电话,让他回去一两天。

  于是他不得不跟陈烁打电话,让陈烁帮他请个假。

  陈烁是个超级宅男,没事就待在寝室里做电脑软件。接到他电话一口答应了,并八卦兮兮地问,你跟尘埃准备去哪里浪漫?

  浪漫个鬼。他笑,我家里有事,回去一趟。

  好,放心吧。陈烁应着。

  魏星沉急急忙忙地赶回了家,他想他和陆尘埃的矛盾,他必须当面跟她解释清楚。

  他一直都不喜欢打电话,两个人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太过冰冷。而发短信解释认错,又太懦弱。所以他想等从家里过来再亲自找陆尘埃。

  他做好决定后,回到家便专心投入到父亲交给他的工作中。

  不过须臾间,他觉得父亲老了许多。他跟在父亲身后见各种各样的人,吃各种各样的饭。短短两天,他却觉得有千斤力量压在肩膀。

  父亲在他临回学校的那天,把他叫到书房,再过两个月,大三即将结束,大四实习,你就直接到公司来吧。

  他点头。

  父亲看了看他又说,我没有能力给你留下我骄傲的产业,最后留给你的可能是一堆烂摊子。

  不,爸爸,不要这样说。你一直都是我骄傲的榜样,谢谢你为我留下这个磨炼。

  魏父看着儿子挺拔的个头和坚毅的脸,以及进退得当的礼貌,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接着问了别的事情,你在学校谈的那个小女友现在怎么样了?

  大二魏星沉跟出租车司机打架被送到医院时,魏父和魏母赶往医院曾一起见到过陆尘埃。

  当时陆尘埃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魏星沉聪明地对父母说,他跟人起争执打了起来,陆尘埃一个女生为了救他也扑了上去。

  魏父虽然没看清陆尘埃的长相,只记得一双眼睛特别清亮和坚定。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想必心性不会差。

  挺好的。他跟父亲说。

  魏父也没再问,点了点头。让司机送魏星沉回学校。

  回学校的车上,魏星沉习惯性地去摸手上的戒指。却突然笑容僵硬在嘴角,戒指呢?魏星沉当下慌了神,他在位子上左找右找都没发现戒指的踪影。

  他仔仔细细地想了想,这两天太忙,一直都无暇去注意手指。但此刻却突然很清晰地发现,手指空荡荡的,怪不得一直觉得像丢了什么。

  一路回想过去,戒指最大的可能是落在了莱特酒店。他对司机说,老李,掉头,到莱特酒店走一圈。

  但他问了酒店前台,让前台问了几遍打扫,甚至他又跑到了当天住的房间,期待能找出蛛丝马迹,最后均一无所获。

  他失落地走出酒店,继续坐车到学校。

  鸽子灰的天色给他的心又笼罩了一层灰尘,他让老李把车停在学校门口,然后自己缓缓走了进去。

  他在陆尘埃的楼下等她,已经几天没有见陆尘埃了,从那天吵架过后,他发现,他很想她,他比过去任何一个时刻都想她。

  虽然戒指丢了,以后可以再买新的。但陆尘埃却只有一个,他不能让自己的失落被陆尘埃看出来。

  他整顿好心情,站在白色的花树下,看着陆尘埃一点一点走近他。

  他伸出手,像以往一样想抱抱她,陆尘埃却停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双手呈现一个拥抱的姿势僵在空中,他惊讶地看着陆尘埃,阴暗的花树下,他看不太清她的表情。

  但他却清晰地听到,陆尘埃静静地对他说,魏星沉,我们分手吧。

  像一个炸弹空投在他的耳边,震耳欲聋,粉碎了他的世界。

  不,我不分手。过了一段时间,他听到自己轻飘飘地说。

  你凭什么不分手?陆尘埃突然抬起头不耐烦地看着他,你这人真没劲儿,我们最好好聚好散,我不耽误你和其他女生在一起,你也别耽误我找新男友。

  不,尘埃。魏星沉走上前,突然将陆尘埃紧紧地抱在怀里,顽固道,我们不分手。

  陆尘埃使劲儿推开他,暴躁地打断他的话,魏星沉,你怎么跟没长大一样,你以为你可以左右别人的意志?我一直受不了你这种幼稚,你别再来找我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陆尘埃转身跑了。

  魏星沉站在原地,陆尘埃像一道光芒一样,她走了之后,整个世界都暗了。

  他转身,面色麻木地离开了女生寝室。

  陆尘埃站在寝室的门后,看着魏星沉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心疼得无法自抑,蹲下身,早已眼泪滂沱。

  魏星沉,魏星沉。她在心里狂呼着这个她万千不舍的名字,却无法张开嘴巴。

  呜呜呜。她如一只小兽般呜咽着,星沉,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心。

  今日所有的伤害让我独自吞下,此后愿你一生长乐。

  陆尘埃回到寝室,如死了一般。

  她拿出电话打给莫天赐,我已经如你所愿,你删掉那段视频。

  莫天赐低低地笑了,他说,亲爱的尘埃,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呢?

  莫天赐,我陆尘埃再下贱,也不会跟你交往。陆尘埃厌恶道。

  但我预测到你未来会需要我。莫天赐不介意陆尘埃的口气,依旧得体地回她。

  陆尘埃挂断了电话,思绪回到了两天前。

  莫天赐打电话约她到“秘密基地”,魏星沉不在学校,她不想和莫天赐有过多的接触。虽然这三年来她和魏星沉谈恋爱,但只要偶有她跟莫天赐独自接触的机会,莫天赐便会拿那种似笑非笑的眼光看着她,就好像她是一只待宰羔羊。

  所以她拒绝了他。

  但莫天赐却说,事情与魏星沉有关。

  她匆匆忙忙赶到了“秘密基地”,起初她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莫天赐会对她说,艾而蓝的电影票情侣手机都是自作多情。

  没错,莫天赐是肯定了魏星沉从未和艾而蓝有过任何牵扯,只是艾而蓝挑拨他们而已。

  但是,他也带来了一个更迅速地将她置于悬崖的消息。

  他给她看了一段视频,视频上是魏星沉,和她最要好的小姐妹叮当。

  莫天赐很有当导演的天赋,虽然是叮当先吻魏星沉的,但视频却是从魏星沉的动作开始拍的。

  魏星沉满脸通红地压向叮当,叮当说着不要,但衣服很快被魏星沉扯掉。魏星沉口里喃喃地叫着尘埃,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压了下去。

  陆尘埃震惊地看着视频,她不相信视频里那个醉眼迷离的男生是每次吻她都小心翼翼节制的人,她也不敢相信那个躺在他身下的女生,竟然是自己最要好的小姐妹!她气得一把把手机摔到墙上!

  莫天赐冷酷地笑望着她,怎么样,看着自己心爱的男友跟别的女生上床是什么感受?

  陆尘埃站起身准备去找魏星沉。

  但莫天赐下一句话却让她停住了脚步,他说,他喝醉了怎么会知道发生过的事呢。现在的情况是……叮当会告他强奸。

  陆尘埃脑中一白,想起视频里魏星沉迷离可疑的双眼,突然明白了一切,转身厉声问莫天赐,你搞的鬼?

  莫天赐看着她,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慢腾腾道,怎么会,叮当可是我女朋友,她去酒店找我,我喝酒喝得全身无力,我的好兄弟趁机强暴了我的女朋友……

  陆尘埃气得浑身发抖,她冲上去拿包砸在莫天赐头上,你他妈放屁!莫天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手脚!你为什么要这样陷害他!你神经病!你……

  莫天赐一把抓住她的包,将她拉近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为什么这么做?尘埃,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你去死吧!陆尘埃惊恐地推开莫天赐,转身就走。

  你要敢离开半步,这段视频明天就会上传到网上,叮当也会起诉魏星沉强暴。莫天赐狠狠道。

  陆尘埃迈出的步子一下停留在了原地,这不是小孩子玩扮家家酒,这是她喜欢的男孩真的会被起诉。

  莫天赐看到她乖乖地转回身坐在他的对面,笑道,这才乖嘛。

  陆尘埃冷冷地看着他,有什么要求,你说。

  莫天赐说,也没什么要求,我看你们俩蜜里调油看了三年了,看腻了,如果你们换种相反的戏演,或许我会更感兴趣。

  你让我同星沉分手?陆尘埃问。

  对了,最近你没关注过新闻吧。莫天赐突然答非所问道,你应该没看到,星际国际现在正陷入经济纠纷,而星际国际呢,是魏星沉家的产业,你不会不知道。

  你说,我现在把这个丢出去说星际的公子强暴了女大学生,你猜这个社会会有什么反应……

  你!真卑鄙无耻!陆尘埃从牙缝狠狠吐出几个字。

  是啊,我卑鄙无耻,下流小人。莫天赐面对她的咒骂,也不动气,没错,我就是一个生活在阴暗地带的恶魔,你的魏星沉是天使,但天使现在强暴了你最好的姐妹。

  呵呵。莫天赐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陆尘埃浑身一阵发冷,她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她此时此刻,已经明白事关重大。

  莫天赐说,我要说的说完了,你回去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你到底要怎样?陆尘埃问。

  我要你甩了他。

  那天陆尘埃连自己怎么回寝室的都不知道,她看到叮当空白的床位,想起视频里叮当和魏星沉纠缠在一起的身体。

  她忽然有些作呕,冲进卫生间,猛烈地干呕起来。

  骆翘看到她干呕问她怎么了,还挤眉弄眼地说,不会有了吧。

  骆翘知道陆尘埃最近的不对劲,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艾而蓝的事陆尘埃才闷闷不乐,但她以为这件事不算个什么事,魏星沉对陆尘埃的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就算现在有这么一事,那也是艾而蓝自作多情。

  她觉得魏星沉只要跟陆尘埃一解释,两人就完美地和好了。谁知道这两天魏星沉没在学校,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她本身想和以前一样开玩笑逗陆尘埃,谁知道看到陆尘埃纷至沓来的泪水立刻乱了手脚,慌声问,你怎么了尘埃。

  陆尘埃看着骆翘关切的脸,冲她摇了摇头,只说可能因为没吃饭的缘故吧。

  骆翘立刻把她扶到床边,给她倒了杯热水,说去帮她买吃的。

  骆翘前脚刚走,叮当便回来了。叮当本身在寝室门口犹疑地探了下头,但陆尘埃很清楚地看到了她,甚至怕叮当跑,大声叫她,叮当你进来,关上门。

  叮当迟疑了下,终是怯生生地走了进来。

  她一进门便关上寝室门上锁,咚的一声跪在陆尘埃面前,她说,尘埃姐,我对不起你。

  陆尘埃看着叮当,她低着头,只露出一边洁白的脸和小巧的耳朵,她的姿势是颤巍巍的,她常常像一只胆怯的小鹿跟在她和骆翘身后。

  但最后,就是这只胆怯的小鹿,将她推进了万丈深渊。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陆尘埃压抑着愤怒,眼泪横飞问道。

  尘埃姐,叮当身子像个筛子似的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最后她也哭了起来,对不起,尘埃姐,我没办法,我爸爸……我爸爸他欠人很多钱,如果我不这样做,拿不到钱,他会被人砍断手脚的。

  呜呜呜——

  叮当捂着脸,眼泪从她的指缝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她俯下身抱住陆尘埃的腿,尘埃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给你了多少钱?陆尘埃问。

  二十万。

  二十万。陆尘埃吸了一口气,很好,二十万,对于普通学生来说,听到这个数字确实要吸口气。

  所以,你决定牺牲我和星沉的爱情去换取你父亲的手脚吗……

  尘埃姐,对不起,我知道我白眼狼,我知道我贱,我知道……

  咚的一声打断了叮当的话,叮当看到,陆尘埃直愣愣地也跪下身来,跪到了她面前。

  她伤痛欲绝地望着自己,叮当,这次算我求你好不好,你把钱还给莫天赐,不要起诉星沉,我以后会想办法找钱给你……

  叮当从没看到过陆尘埃这样,她吓了一跳赶忙拉陆尘埃起身,眼泪流得更汹涌了,尘埃姐,我对不起你!

  叮当!陆尘埃抓住叮当的裤腿,我求你好吗,你不要牺牲我和魏星沉的爱情,他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尘埃姐,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说完叮当丢下她,转身跑出了寝室。

  那一瞬,陆尘埃的世界里,天塌了下来。

  骆翘回来看到的便是这番场景,陆尘埃跪坐在地上,满脸的泪水,骆翘立刻把她扶到了床上。

  那两天,陆尘埃一直维持着这样的情况,她要么坐在电脑前上网,要么就是不停地流眼泪。

  陆尘埃看到了网络上关于星际国际的消息正如莫天赐所说,遭遇经济危机。

  骆翘回来也从她父亲那里听说了星际国际的事,她说,尘埃,你别难过了,魏星沉这几天没来道歉是因为他被他爸爸抓回家了。他们这次要遭大难了,听说他爸爸的产业快不行了。

  是吗?她轻飘飘地笑道,刚好,魏星沉也背叛了我,我可以趁这个机会跟他分手。

  你别乱说,骆翘皱眉,你不是那种人。

  我是,翘,我也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啊,我以前跟魏星沉在一起就是觉得他家有钱,现在没钱了,他又有新欢,我何必再跟他在一起?

  尘埃,你说的不是真心话。骆翘肯定道。

  呵呵。骆翘你真傻。陆尘埃说完,倒在床上,沉沉地睡了。

  如果这是一场梦就好了,梦醒之后,她依旧可以假装生气地听魏星沉解释,然后大度地原谅他刁难他,让他一辈子都宠着她。

  可是,这始终不是梦,是她拧了自己会痛的,清清楚楚的现实。

  她和魏星沉的分手,很快传遍了朋友圈,以及整所永大。不少人为他们唏嘘,说原来连他们都逃不过毕业前分手的魔咒。

  大三快结束了,陆尘埃开始化伤心无望为力量,将所有的情绪都投在了论文上。

  骆翘不死心地撮合着她跟魏星沉,经常喊一桌人出来玩,其实也是为了让他们俩有互相说笑的机会,但次次他们都冷面相对。

  而且骆翘发现叮当也变得很奇怪,连回寝室都不再回。骆翘问她,她说毕业了要找实习单位很难,最近一直都在外面找工作,和同学挤在招待所里住。骆翘也没放在心上。

  最后一次聚首是考试那天晚上,依旧是骆翘喊的大家,那天晚上,陆尘埃难得地兴起,挨个敬酒,她大喊,终于摆脱了永大,要找个新男友了。

  骆翘偷眼看魏星沉,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她拉了拉陆尘埃,解围道,找个屁男朋友,以后要为工作奔波了。

  嘁,说不定我找个富二代,以后就当阔太太。陆尘埃不服。

  是啊。莫天赐难得好心情地赔笑,你看我这个富二代怎么样?

  顿时一桌人惊了,陈烁看着魏星沉暗沉的脸色,立刻起身说,星沉,我们去买点酒。

  陆尘埃却冲莫天赐笑道,你?你爱我有多少?我告诉你,我前男友能为我挨刀,眼眨都不眨一下。

  陆尘埃说这句话时,像说着别人的事情,笑得没心没肺。骆翘已经在桌下拧她了,她却依旧不为所动。

  莫天赐当下走到宵夜摊旁边卖水果的摊子,给了老板一百块钱,拿回一把水果刀,扔在陆尘埃面前说,挨刀算什么,就算你现在捅我一刀,我眉头都不皱一下。

  莫天赐!骆翘突然跳出来,哪儿凉快你滚哪儿去,哪有你这么调戏兄弟女朋友的。

  别介啊骆翘,虽然我跟星沉是兄弟,但他现在跟陆尘埃分手了啊,我得立马趁机抓住机会啊。

  陆尘埃突然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放手里掂量着,她甜腻地笑望着莫天赐,撒娇道,你说的哦,不管我捅哪里,你都不动一下。

  是,我说的。莫天赐当然知道陆尘埃心里对他的恨意,但他想,如果不让她出这口气,她恐怕永远都要痛恨他。不,他要她报仇,然后他们公平位置,才能相恋。

  好。陆尘埃突然翻转过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捅向了莫天赐的心口。

  尘埃……一桌人惊呼。陆尘埃的刀拐了一点点,莫天赐的手臂顿时血流如注。

  莫天赐一动不动,仿佛流血的不是他,对着陆尘埃淡笑道,尘埃,你刚刚答应过的,做我女朋友。

  好。我做你女朋友。陆尘埃干脆地站起身,转身走出众人的视线。

  那晚莫天赐很快被送到了医院包扎,一群人作鸟兽散,但刚刚的一幕却在陈烁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震撼。

  他不知道陆尘埃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决绝的人了,他只是看着身边的好友魏星沉,他一整晚都没有说话,一直沉默地看着他们,但眸子里却充满了悲恸。

  疯子!真是两个疯子!骆翘在叮当耳边感慨,叮当面无表情地跟随骆翘走着。

  最后她说,骆翘姐,我找到了工作,明天准备搬出寝室,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骆翘看着安静的叮当,想着不正常的陆尘埃,突然悲从中来。

  她们真的要分开了,从此再也不会相携去吃饭了,不会一起在寝室八卦了,不会一起买漂亮的衣服,不会一起唱歌到天亮。

  他们很快要步入社会实习,将自己在社会的大染缸里变成一个不动声色的人,从此以后只有忙碌和距离。

  这一刀后,他们终于散落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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