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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4·彩云散

第8章 你记得我,却不记得你爱我

  六一之后,天渐炎热。

  燥热消不了的暑期,依然是一个又一个忙碌的日子,我觉得我过得很好、很充实,但在他们眼里却是离群索居的孤单滋味。

  我不想去法国!

  虽然凉生说,在巴黎,他们的华人圈里有个很好的心理医生,人也非常NICE,已经为我联系好了。

  我强硬拒绝,我说,我心理很健康!

  所幸……其实,也不该用“所幸”这个词,就是因为北小武纵火一事,延迟了凉生带我去法国的计划与行程,也避免了我与他的这场冲突。

  金陵绝对是个靠谱的好朋友,除了工作时间,她将所有的周末以及业余时间都贡献给了我。

  她和他们一样,总觉得我是在逃避,不肯面对。

  金陵说,不能正视过去的人,是没有未来的。所以,她总试图带着我多参与他们的“集体活动”,让我少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吃饭,她陪着我。

  我逛街,她陪着我。

  我遛猫,她陪着我。

  我去做普拉提,她也陪着我。

  我去趟洗手间,她也想挤进来,生怕我扯着卫生纸挂梁自杀。

  …………

  她脸上的表情传递的唯一信息就是:亲,你不是要自杀吧?亲,你真的不是想自杀吗?亲,你确定、一定以及完全肯定你不会要自杀吗?!亲,你要是自杀,这里有纸笔可以写遗嘱,财产一定要注明留给我啊亲……

  周末,金陵如约而至,又来陪我,我正忙着插花,头不抬,眼不看的。

  金陵忍了又忍,说,姜生,我知道你难过。你要是难过,你就对着我哭哭。人需要发泄,才能彻底放下。我不会笑话你的。

  我一面忙着帮柯小柔插花,一面说,是啊,你不会笑话我,你只会把它当八卦刊登到报上博版面去。

  金陵说,姜生,你以为我跟柯小柔这个小三八一样无耻啊。

  金陵之所以说柯小柔无耻,是因为柯小柔有女朋友了——你没看错,是女朋友!女!朋友!他妈最近给他弄了一女孩儿,正在初步交往中,我目前插的这花儿就是柯小柔要送那女孩的。

  我说,你可少编派我闺密啊,人家可是第一次交“女朋友”啊。

  金陵说,编派?姜生!他这是骗婚啊!啊,好了,好了,不说柯小柔,只说你!姜生,我说正经的,你老这么伪装坚强,我们都很担心的!

  她说,姜生,你老这么忙来忙去的,面无表情的,我总觉得你这是在做“临死前的101件事”,做完了就去寻死。

  我没抬头,叹气道,身为我最好的女朋友,你能不能不这么咒我?!怎么?我非得哭了,你们才乐意啊?可是我哭什么啊,谁还没被分手过啊?世界这么大,分手的这么多,难道都去寻死觅活的就对了?

  金陵看着我,那眼神里透露出的光就是:人家是分手了,可人家没你这么惨!

  八宝总是那么不甘寂寞,她总愿意往我和金陵身边插,明明带着一颗探听八卦的心,却总爱充当人生导师状。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对金陵说,大家不是都这么说吗?失恋三十三天不可怕,可怕的是第三十四天还没来大姨妈!程天佑到底是个优质男人啊,服务全套,从恋爱、上床到分手、避孕,浑然天成一条龙。一条龙啊亲!

  我脸一黑,说,滚!

  要知道,现在谁提这个名字,我恨不能屠她满门!外加邻居家的狗!并倾情附赠殡仪服务一条龙!

  八宝这些日子之所以这么爱蹭在我和金陵面前,无非是此时金陵已经是她假想中的头号情敌,当然,除了小九之外。

  事情是这样的,某次聊天,八宝提及小九,嘟哝着说,哎,她都消失了这么久了,说不定都是孩儿他妈了,噗……说这话的时候,她那迷蒙的眼睛悄悄瞟了一下北小武,个中神情,如泣如诉啊。

  她很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替她说句话,比如:北小武,小九是你的过去,再美再好再不舍得,都是过眼烟云!她!八宝!才是你的现在!希望!以及未来!

  北小武说,哎哎,收起你那幽怨的小表情,别弄得跟个弃妇似的,好歹你也是一名人了现在。

  八宝虽然没去成三亚参加模特大赛,但却因为某摄影师开了天眼,给她拍了一组文艺清新的照片。她那无辜而清纯、浑然天成如同婴儿一般的眼眸,让她突然在网络上有了名气。

  八宝就笑道,名人?噗……

  北小武说,噗什么啊你噗!你上辈子是充气娃娃吗你!你噗得我肝儿都疼了你知不知道?!

  凉生若有所思,突然转头,对正在训八宝的北小武说,嗯,其实,金陵很不错。

  八宝直接傻掉了,自己没捡到便宜,还瞬间天降一情敌啊,还是身边人,不能用铁血政策,只能怀柔啊。

  当时吧,我在干吗?

  哦,对,我在给小绵瓜缝校服。

  是了。

  我现在,不仅拥有“沉默”“安静”等美好情操,还被“贤惠”上了身:给我一穷苦汉子,我就是一心灵手巧的田螺姑娘;给我一卖身葬父的董永,我就是“我挑水来我浇园”的七仙女!

  原本,八宝提及“小九”这个名字时,我就和金陵暗怀心事地相视了一眼——关于小九就在这个城市里的消息,这么久以来,我们俩都没敢告诉北小武。

  八宝有些急了,说,你们俩干吗呢?眉来眼去的。

  我回回神,稍作掩饰,顺口说了一句,哥,我觉得金陵好像更适合你啊。

  我话音一落,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钉在我身上了!刷刷刷——就像综艺舞台上随着音乐变换的灯光,相互交错,别有深意,最后,又都投射到了凉生身上。

  凉生起身,缓缓地走过来,如一朵暗色的云。他看着我,眼神微微黯然,良久,他说,适合我?

  我抬头看着凉生,不知道为什么,他让我感觉有一种怪怪的压迫感。

  对!

  就是那种韩国言情剧里男主角迫近女主角时的奇妙的折辱感。

  在我和他之间出现,让我有些尴尬得想逃避。

  我微微往后缩了缩,还是诚实地回答说,是啊,如果你不和未央和好的话,你们俩挺般配。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直地,看着凉生。

  凉生终于有些着急了,他说,姜生,我是谁?

  我笑道,你精神病啊,你是我哥啊,怎么了?

  凉生说,只是你哥?

  我就笑了,低头轻轻地说,哪儿能?

  凉生轻轻松了一口气,看着我,眼神里是暖而心疼的光。他轻轻地伸出手,帮我整理额前的细发。

  我握住他伸来的手,低头,看着膝上小绵瓜的那件校服,想起了她和哥哥王浩相依为命的这些时光……不禁又想起了自己和凉生的小时候。

  我仰起脸,对凉生说,其实,对于我来说,从小到大,你既像哥哥,又像父亲。怎么能只是哥哥?

  凉生的手,瞬间冰凉。

  他愕然的表情,让我也觉得吃惊。

  看看周围的人,他们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怪异,就跟吃了毒蘑菇似的。

  我更不解了,问,怎么了?

  凉生张了张嘴,最终沉声说,没怎么。

  他说,姜生,你记不记得千岛湖,我带你去过的千岛湖?

  我愣了愣,皱了皱眉头,脑子想得有些吃力,我说,好像有这么个印象的样子。

  他说,你还记得河灯吗?那些河灯,很多很多的河灯,那些河灯,它们曾拼成了一句话。

  他看着我,眼神那么凉,又那么渴望。

  我努力想了想,摇摇头,说,什么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唉唉,有这个事情?我怎么不记得呢?啊哈,我记得好像千岛湖有机鱼头很好吃,嗯,很好吃。

  凉生一脸颓然,不敢相信地看着我,说,不记得了?

  我点点头,然后抚了抚脑袋,说,哥,头好疼啊。我说,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你们的表情都好怪啊。

  他慌忙扶住我,说,没事,别怕!

  他犹豫了一下,将我拉起来,拿起车钥匙,说,我这就带你去医院。你什么都没忘记,别想多了哈。

  那天,我疑惑着,被凉生带去了医院,去做了脑CT。他是如此急切,想要去确认这些时日里让他一直忐忑和猜测的事情。

  凉生和医生一起聊了很久,很久。

  他走出来时,神色萧瑟,却依旧对我微笑着,他说,姜生,没事的。

  我说,既然没事了,那我就搬回自己的住处吧。

  凉生愣了愣,点头,说,好。

  夜里,他倒了一杯牛奶给我,然后送我回房间休息。

  我说,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能睡觉。你老这样,我总觉得自己才三岁好不好?感觉怪怪的。

  凉生看着我,说,最后一次,看着你睡觉。

  我点点头,才肯睡下。

  那个夜晚,我睡得很沉。

  凉生什么时候走的,我并不知道。

  只记得天上月正圆。

  城市之中,月色都显得那么珍贵。

  不知是谁在谁的窗前深深叹息。

  他有着月光一样的优雅清冷和疏离,他的指端轻轻地划过她年轻的容颜,如同蝴蝶一样,轻轻地,飞过那些小时候——酸枣树,魏家坪。

  医生说,她也许是坠海时受到了撞击,我看到她那次的病历上也标注了“脑震荡”。也许是因为后来,姓程的先生给她的痛苦刺激,难免会留有创伤性记忆……也许是事后,诱发的那十多天的高烧……总之,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可能造成她的记忆受损。她属于心因性失忆症中的选择性失忆。

  失忆?虽然这些日子,他早已隐隐地有此担忧,但他还是不愿相信这样矫情而可笑的桥段,就如同五年前的他,“被失忆”的那段时光。难道,五年前程家安排给他的荒唐“剧情”,到头来却要在她身上真实地上演?

  医生点点头,说,这类失忆,一般是病人遭受痛苦打击之后,突然发生,选择性记得一些,遗忘一些。过一段时间之后,也可能又恢复记忆。当然,如果再受过多刺激的话,就会引发更不好的后果也说不定。你知道,记忆也是趋利避害的。

  他有些无法接受,激动地说,记忆趋利避害,那她应该忘记他,而不是我!

  他突然又说,她会不会是假装失忆呢?

  是的,就像五年前的他,假装自己忘记了她。

  虽是熟识,但医生依然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没说话。

  他自知失态,只好讲抱歉。

  医生离开前嘱咐,病人有抑郁症,尽量不要刺激她,让她慢慢恢复,不要直接刺激。另外,记得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夜晚那么长。

  医院走廊里,她在等他,也在等结果,怀里还抱着小绵瓜的校服,正对着他笑,仿佛一切伤害都没出现过一样。

  看到她笑靥如花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那个酸枣树前小小的她,欢笑的她。

  他似乎突然懂了她。

  懂了他为何在她的记忆里失却了。

  如果说,程天佑给了她心灵和身体上的伤害,那些伤害是那么直接;而她最无法面对的不是那些直接的伤害,而是无法面对他目睹了这一切。

  说到底,他才是她心底最致命的伤。

  是因为,最在乎吗?

  是因为最在乎吗?

  公寓里,他回过神来,低头望着她睡梦中的模样,一如她的那些小时候,他的眼泪想流,却流不出来。

  他傻傻地守在她的床边,说,姜生,等明天醒来,请你告诉我,所谓失忆,不过是你在骗我,也在骗你自己。姜生,好不好?

  他说,姜生,你知道吗?

  关于我和你之间,我想过很多很多……在我独身去巴黎失去你的时候,在我在千岛湖拥有你的时候……我都会想,想我们的未来会怎样、会怎样。我想过一千种,一万种模样……

  可是,我却从来、从来没想过有这么一天,会像现在这样。

  像现在这样。

  你记得我,却不记得你爱我。

  月色孤寂得可怕,他走下楼,如同走入一场无边的孤单。

  老陈在楼下候着,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半晌,他小心翼翼地问,先生,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说,没事,你走吧。

  老陈不放心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在月色里这么寂寥的年轻人。从他十九岁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就如此的寂寥,这种寂寥纵使巴黎那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都消弭不了。

  老陈刚走到门口,他却突然说,等等。

  老陈忙应声回来。

  他说,小姐失忆忘记了我,这件事情……你想办法传到老爷子那里去吧。不过,你记得,你要让老爷子知道这件事情我们是高度保密的,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程家。至于要怎么传到他耳朵里,你想办法好了。

  老陈立刻领会,点点头,说,先生,我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周末,注定是血流成河的一天。

  柯小柔是个命运多舛的男子,很显然,我的插花没为他的爱情带来好运。

  因为,八宝这姑娘,偷偷在那插花里搁了一张纸条。我还没来得及阻拦,柯小柔已经从天而降,忙不迭地拿走了花篮。我转头追问八宝,你做了什么?!

  八宝吐了吐烟圈,一副狡黠的小狐狸模样,却又是别样清纯的小风情,说,没啥,一纸条,写了一点点小情话。

  我说,写了啥?

  八宝摆摆手,说,哎呀,没啥啦,就是“甜心,你是我的太阳,离了你我怎么成长”。好啦好啦!我们跟着他一起去吧,看看那姑娘长得啥模样,要不让我们这当……兄弟姐妹的怎么放心将柔柔交给她啊?

  金陵义正词严地说,我们才没你那么八卦呢!

  我还没来得及附和,金陵又拖起我,说,走吧。

  八宝说,你们去哪儿?

  金陵说,看那姑娘啊。

  八宝说,哈哈!

  我挣扎不过,就被她们俩拖了出去,美其名曰我得有点儿团队精神,别总跟活在古墓里似的不合群。

  八宝说,跟我们一起吧,我们俩这是你的保镖呢!你要自个儿待着,万一被未央发现了,直接拿菜刀就把你剁了!

  我一愣,剁我?未央哪儿有那么恨我?

  我知道未央素来不喜欢我,但不至于如此。

  八宝不知哪根八卦的神经被触碰了,她兴奋极了,几乎要骑到我身上,说,何止恨!是恨不得你死!

  金陵一面开车,一面说,闭嘴!

  我问金陵,我什么时候又招惹未央了吗?

  八宝撇嘴道,你那不是招惹,你那是灭门,夺人……

  我说,我夺她什么?

  八宝就很欢乐,说,你瞧,吃干抹净不认账了。

  金陵说,八宝!不想在车祸里死得很有节奏感的话,你现在完全可以闭嘴了!

  她透过后视镜看了看我,说,八宝不说人话的,少跟她掰扯。她还觉得我夺了小九的北小武呢。

  柯小柔的车技一般,金陵的车技更差。

  八宝说,亲姐姐!我已经闭嘴了,你也少说话吧!你可离前面的车远点儿!你可别在路上撞了啊,那咱们仨可就啥也看不到了。

  金陵说,你放心——

  话音未落,“砰——”一声,她就直接跟前面的车追尾了。

  她闭上眼,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沮丧地对八宝说,好吧,你还是别放心了。

  八宝:……

  等我们赶去和柯小柔约会的莱茵河咖啡厅时,柯小柔已经和一姑娘相谈甚欢了。

  那女孩一头橘黄色短发,无比的干净利落,皮肤白净,模样整齐,有一对小虎牙,一笑,显得无比俏皮。

  柯小柔一看到我们三个居然出现了,眼睛里跟长出了刀子一样,冲着我们生剜。

  我一脸我是被胁迫来的表情,我最天真最无辜。

  金陵做了个手势,表示了一下:这是偶遇!绝对的偶遇!

  然后金陵问八宝,你怎么知道柯小柔会在这儿啊?

  八宝说,我能掐会算呗。

  最后,她才承认是偷看了柯小柔的手机短信。

  我和金陵对着咖啡单点咖啡。

  八宝在一旁说,我觉得这妞看上柯小柔了。

  金陵说,小孩子懂什么啊?看上柯小柔什么,看上柯小柔是个受吗?

  八宝就不高兴了,说,我怎么小屁孩了,小屁孩有这么大胸吗?有吗、有吗?还有柯小柔怎么受了?哪里受了?

  金陵跟吃了脑残片一样没控制住,直接蹦出俩字:菊花。

  我直接风化了。

  八宝说,我……

  金陵说完忙捂住嘴,说,我错了!我是清纯系女记者!

  八宝说,清纯系?清纯系满嘴菊花吗?啊——她转头对服务员说,我们不要咖啡,来壶菊花茶吧,记着,加点儿枸杞、冰糖。

  服务员离开后,八宝故意对金陵说,来,消消暑,败败火,清纯系女记者。

  金陵指着八宝微信朋友圈的一条状态问八宝,这是你自己写的?

  八宝特骄傲地点点头,说,对啊。

  金陵说,才女了,我真该给你点个赞。

  我忙打开手机去看,那条微信是——

  我不知道两个人隔了五年时间还能不能在一起……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原来的她,就为了当初那点残存的所谓爱情?

  就在金陵感叹八宝的才华之时,不远处,那女孩突然站起来,一巴掌打在柯小柔脸上,并扬手泼了他一脸咖啡。

  我和金陵直接傻了,八宝在一旁捂着脸很疼的表情,说,哎哟,我的柯小菊啊,这节奏有点儿快啊。

  我说,你到底在花篮里搞什么鬼了?

  八宝说,你知道的,我就写了一纸条呗。

  我说,你写了啥啊到底?

  八宝说,姑娘对不起,我的真爱是男人。

  金陵说,可这个不能够啊,最多以为是恶搞,也不会导致人身攻击啊。

  八宝撇撇嘴,很无辜地说,好吧、好吧,我当时诗性大发了,没忍住,后面又给加了一句……

  我和金陵说,啥?

  八宝幽幽地说,当然你要是愿意,3P也不是不可以……

  我一口老血直接回涌到嗓子眼里,拿起手提包挡着脸试图从这里爬走,而不被柯小柔看到。

  柯小柔像一头受伤的小兽一样奔过来挡住了刚要起身的我。他将花篮扔桌子上,说,姜生,你玩够了没有!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这损人的事情不是我做的;供出八宝吧,又显得我太不仁义……

  然而,不仁义就不仁义吧,我直接指向八宝。

  八宝就嗤嗤地笑,承认说,别闹了,兄弟,纸条是我写的,你的真爱是男人。

  柯小柔明了了,转身指着八宝的鼻子,大叫道,你要再敢惹我,我告诉你我真爱就是北小武!

  八宝愣了一下,很显然,她没想到柯小柔会为了一场逢场作戏的相亲对自己这么凶,但是她还是没当回事,以为柯小柔只是在傲娇,所以,她拿起桌上的花篮说,乖,别闹了。那黄毛丫头有眼无珠不要你的花篮,你就让姜生给她改成一花圈呗!老娘亲自出马给你挂她家门前!

  柯小柔的眼珠子都快被气出来了,他指着八宝,浑身哆嗦,竟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他一甩手,离开了咖啡厅。

  八宝很无辜地看着我和金陵,说,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金陵说,孩子,你玩过头了。

  八宝说,怎么?怎么过头?他真爱不是男人吗?人不是应该追求真爱吗?就因为他妈,因为世俗,他就不尊重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了吗?

  八宝说得义愤填膺、慷慨激昂,感觉给她搬一狗头铡,她都能从容赴死一样。

  金陵甚是无奈。

  当我们要离开的时候,柯小柔又杀了回来,指着八宝的鼻子尖叫臭骂。

  八宝仍然不觉得自己错了,多亏金陵安抚住了柯小柔,说是要为他申请专栏稿费翻番、安排他去采访偶像派男明星等等等等,好话说尽,他才没跟八宝死磕到底。

  晚上,作为安抚项目之一,金陵请客,我们去上海公馆吃饭,柯小柔这个一向注意自己形象的怪胎居然喝了很多酒。

  然后,他就拍着大腿哭起来。

  你能想象一个平日里那么傲娇、挑剔、精致的男人,拍大腿哭的样子吗?

  我一直以为像柯小柔这种男人擦眼泪都得用爱马仕丝巾,哭之前喝一杯拉菲,听着小野丽莎,反复摩挲着TIFFANY925纯银相框里的旧照片,闪瞎我等俗物们的24K钛合金狗眼。

  如今,他却这样毫无形象地拍着大腿痛哭出声。

  毫无遮拦。

  那一刻,我们才知道,柯小柔之所以肯去“正常”地谈恋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患了癌症。

  晚期。

  柯小柔母亲最大的愿望,就是儿子能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娶妻,生子,和以前那些“不正常”一刀两断。

  她觉得,这样,她死也就瞑目了。

  柯小柔同意了。

  那天,他坐在医院的病房外,抓着头发痛哭。

  他很想跑进去告诉自己的母亲,妈妈,在你将我带到世界上这一刻,我的基因已经决定了我的“不正常”。

  从小到大,当我发现了自己的种种“不正常”的时候,我多么希望您能告诉我,其实,我是“正常”的。

  爱和情,性与欲。

  它们都是真实而又美好的。

  只是我与大多数人不同而已。

  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恐惧、自责、内疚、歧视里。

  如果,您能愿意站在我的身边,我将不怕一切。

  …………

  柯小柔最终没有说这些话,尽管这些话,是他一直一直都想跟母亲说的。他明白,让母亲来明白他内心的这番挣扎,还不如他去成全自己母亲的愿望来得实在一些。

  母亲是爱他的,但却也不可能接受他的性取向。

  这世界上,大约有很多像自己母亲一样的母亲吧,也有许多,像自己一样痛苦的孩子吧。

  这世界上,总有违背我们初心的事,我们却又做得心甘情愿。

  我搬回自己房子的时候,凉生表情有些落寞。

  我就笑笑说,我再不搬出去,我就是网上大家吐槽的万恶的小姑子了,哥,你就成全我吧,我人畜无害啊。

  八宝来帮我搬行李,她说,你还“天真无牙”呢。

  柯小柔抱着我的电脑,极度同情地看着她,默默纠正说,“邪”。

  这几天,八宝又开始追着凉生哭嚎,还是因为北小武的事情。

  凉生本就不喜言语,所以也不愿对八宝多做解释,尤其是在我面前,就更是不愿为此动声色。

  但我在一旁瞧着,心里也明白,事情大约不算好办。这几日里,就见老陈进出之时锁着眉头,心事满满。

  我在楼上还曾听到老陈小心翼翼地提出,让凉生找周慕出马,或许还能有斡旋的余地。凉生立刻黑脸拒绝了。

  周慕回国,大难之后,一来不想留下父子不能相认之遗恨,二来也觉得凉生也已长大,许多事情该知晓了,所以,他下飞机后第一时间就将自己是其生身之父这个秘密告诉了凉生。一同告诉他的,还有他对程卿的那份深深的爱。

  当周慕深沉地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他望着凉生,遗憾的是,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父子相拥、热泪盈眶。

  凉生甚至连点儿反应都没给他。

  其实,凉生是个天生敏感的人,对于这个这些年里一直比自己外公还要照拂自己的男人,他早已有一些不解和猜测。自己称呼他周叔,他教自己做生意,对自己无比慷慨……他无法不猜测!而这个猜测,在他得知他同自己的妹妹没有血缘关系的那一刻,如同闪电一样劈在了他的面前,得以确凿!

  突然间,他想到了这些年程家那些下人面对他和周慕时窃窃私语的表情。如今想来,这些表情是多么的讽刺!

  周慕愣愣地看着凉生,关于这一天,他想过无数遍,无数的画面,但唯独没有这种画面——

  凉生面无表情,喝下桌上那杯已经凉掉了的茶。茶水缓缓地落入他的嗓子,他的喉结微微抖动着。放下杯子,他抿了抿嘴巴,抬手看了看手表,说自己要赶飞机,就起身离开了。

  这趟航班飞往三亚,承载着他想为一个女子做一辈子早餐的童话梦想。

  他无法接受周慕,尽管他早已知晓他可能就是自己的父亲。

  周慕起身,喊他的名字,试图挽留。

  他停住步子,转身看着周慕,上下打量,嘴角弯起一丝嘲弄的笑,说,当年,你强暴了我的母亲,弄残了我喊他父亲的那个男人,摧毁了我原本幸福的童年和人生,而现在,你站在我眼前,告诉我,这是你的爱情。

  他说,不如你告诉一下我,做你的仇人会是怎么个待遇。

  周慕简直要吐血,他说,你……你这是在跟你的父亲说话吗?!

  凉生依然是不加掩饰地嘲弄道,父亲?你一次兽行,我就得蒙你大恩?!这样的买卖太合算了!您是不是后悔没有强奸整个地球啊?这样全天下就都是您的子民了。

  周慕说,你!

  凉生说,我!我就告诉你什么是父亲!父亲是他残疾了也会迎你下学的很远的路口!父亲是他舍不得你送到他口里的那口粥!父亲是……

  周慕被刺痛了一样,说,住口!有本事你永远别认我这个爹!

  凉生冷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周慕大抵没有想到,他此生,有两个儿子,却得不到分毫的父子之情。他以为这些年他对凉生的爱已足够让其对自己感动得涕泪横流,却没想到,这家伙比起陆文隽来,还要剜人的心!

  但自己终归是老了,也越来越渴望子孙们的归巢。哪怕是这样的争吵,也胜过偌大的屋子里,一个人的寂寞与无聊。

  见到凉生心事满满的样子,我不想八宝吵到他,就偷偷地将她哄走,说是感谢她帮我搬家,请她喝杯咖啡小坐一下。

  我知道,这些日子,凉生的心情并不太好,北小武的事情,我的事情,还有未央的事情,程家、周家的事情……像是一条条枷锁一样,锁得他牢牢的。

  星巴克里,八宝问我,姜生姐,你说北小武不会真的坐牢吧?

  柯小柔说,这得看案值了吧。小鱼山那里的房子都是古董级的,这大爷做事也太不考虑后果了,幸亏没烧死人,要不这辈子还不待在里面了。

  然后他又问八宝,是没烧死人吧?

  八宝说,我怎么知道啊?

  我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整个下午,我都心不在焉。去福利院看小绵瓜的时候,王浩也在。许久不见,他个子长高了不少,已经是一个挺拔的少年了,只是,看我的目光依然不算友好。

  我将缝好的校服放到小绵瓜手里。小绵瓜说,程叔叔好久没来了。

  她的声音很小,怯怯的,满是期待。

  我想说他被上古神兽带走了,但理智告诉我,不能这样。我叹了口气,说,我也许久没看到他了。

  小绵瓜说,哦。

  她说,那你想他吗?

  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咬牙切齿地说,我何止想他,简直想他死!而另一个声音,却在低低地伤感,难出声息。

  她羞羞怯怯地眨着眼睛,说,我想他,我想程叔叔了。

  我揉揉她的小脑袋,说,那你就好好想着他吧。姐姐没时间了,姐姐还得留着脑袋想想你北小武哥哥怎么办。唉。

  我离开福利院的时候,给小绵瓜的老师留下了一些钱,因为要去西藏,我怕……我怕回来得没那么及时吧。

  走出门口,我就给金陵打电话,有些担心需要分担。我很害怕北小武真的坐牢,否则这么个大好青年的一生,不就毁了吗?

  电话接通,我刚“喂”了一声,就听身后有人喊我——姜生。

  我忙回头,愣了一下,我不敢相信地上下打量着来人,说,啊,怎么会是您?

  他就笑了,几步走上前,说,怎么就不能是我?

  我只顾着激动去了,电话都没挂断,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不是!我、我没想到您会在这里,您不是留在厦门了吗?

  他还是笑,为我大惊小怪的模样,说,毕业这么久了,你还是那样。

  他补充道,像小孩子一样。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福利院的大院里,一城的阳光都披在他身上,就跟几年前,厦门的第一次相遇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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