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原著小说
六爻原著小说

子午书屋 > Priest小说 > 六爻 > 第85章 完了,万劫不复了

六爻

第85章 完了,万劫不复了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入了仙门便能超脱尘世么?

  神通广大便能万事随心么?

  翻云覆雨之大能者如童如,如今又魂归何处了呢?

  何况是他们这些茫然不知所谓的小辈。

  严争鸣没和童如说过几句话,心里却总对师祖怀有几分隐隐的芥蒂,有时候他会忍不住胡思乱想:若不是童如多管闲事,做什么足下堂,就不会引得别人猜忌,不会牵涉进三生秘境。

  就算进了三生秘境,若是他不那么偏激,不那么迷信先知,安分一些,不要那么一意孤行,听一听他朋友的劝,或是心里没有那么多非分之想……

子午书屋(weilishi.org)

  说不定师父不会死,更不会落到黄鼠狼的残躯里。

  扶摇派也不至于一蹶不振。

  他们几个会像白虎山庄那些个不成器的傻弟子一样,修为就一点,心眼也只有一点,一看就没怎么见过世面,出门办事必然办砸,几个魔修就能摆弄得团团转。

  没有人叫他掌门,也没有人叫他前辈,他只是个不怎么成器的大师兄。

  然而严争鸣又是最了解童如的,他在掌门印中多次重温童如走过的那条路,每回顾一次,他便要战战兢兢很久,手里握着这块掌门印,他如履深渊,如临薄冰,不敢一时片刻放松,总在提醒自己以人为鉴,万万不能步师祖的后尘。

  他要清静,要自在,要寡欲,要心宽……

  可是此时,严争鸣听见了背后传来的程潜的心跳声,他对童如的一切芥蒂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非分之想”若能压抑,又怎会产生呢?

  他长久以来铸在心里的大坝,像是沙土堆的,岌岌可危地装出巍峨的样子,一根手指就能让它分崩离析。人一生中,若是没有那么一时片刻,感觉天地颠倒,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纵然将来飞升入大道,又有什么趣味可言呢?

  “你还在等什么呢?”严争鸣心里有一个声音这样问,“像童如那个傻子那样,等到海枯石烂、阴阳两隔吗?”

  严争鸣握住程潜交叠在自己身前的手,轻轻地拉开他的双臂,在黑暗中,他转过身盯着程潜的脸,克制着低声问道:“你可知此事有多荒唐?你可知这有违天理伦常?”

  程潜面不改色:“师父让我自在。”

  严争鸣:“可师父没说让你放纵!放纵七情六欲,你就不怕飞升的时候,被天劫劈糊了么?”

  程潜:“那你身陷心魔,合得又是哪门子道?”

  严争鸣无言以对。

  程潜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师兄,我不怕天劫,只怕你。”

  严争鸣听了这话,心里轰隆一声,他想:“完了,万劫不复了。”

  他呆立良久,脚下仿佛生了根,心花不曾怒放,反而凭空添了一把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意。

  “小潜,”他最后挣扎了一下,“你将来不要后悔。”

  程潜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他:“师兄,你先把眼泪擦一擦吧。”

  “过来。”严争鸣伸手将程潜拽了过来,神色绷得太紧,看起来有几分异样的冷淡。

  他端着这样的冷淡想道:“我对不起小潜。”

  接着,他扣住程潜的后脑,倾身吻了上去,本想浅尝辄止,结果没忍住。

  程潜“唔”了一声,本能地往后仰了一下头,却被一双手臂牢牢地锁住了,只觉得整个人都被那股熟悉的兰花香笼罩住了,他先是有些震惊,被动地承受着,第一次知道还能这样,有点怪异,还有一点不适,可当他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谁的时候,那股浅浅的怪异感突然就变了味道。

  这突如其来的异样亲密弄得程潜头皮与腰间一起发麻,脊梁骨僵成了一根棒槌,久闻其名而未见其真容的红尘千丈密不透风地将他包裹起来,他心里忽然长出陌生的躁动,喉咙发干,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该把清静经念起来了。

  严争鸣忘情地抱着程潜,心道:“我也……对不起师父。”

  他眉间的心魔印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纯正的朱砂色,继而收成了一滴血,没入了他额间,消失不见了,他胸前掌门印蓦地发出刺目的白光。

  严争鸣蓦地回过神来,不知道掌门印又吃错了什么药,将额头抵在程潜的肩膀上,闭了闭眼,说道:“先走,这里不是好待的地方。”

  程潜面色古怪地上下打量着严争鸣,依然不在状态:“这都是你从那本假清静经上学来的?”

  他头一回真切地感觉到,这道貌岸然的大师兄知道的事好像太多了。

  严争鸣险些岔了气,顺手将手上蹭的污迹与血迹擦在了程潜的袖子上:“闭嘴。”

  只见掌门印爆出的白光投射到了地上,落成了一片羽毛的形状,随着内里白光闪烁,羽毛轻轻地抖动,好像在前面指引着方向。

  严争鸣微微举起手中那会发光的小印石,循着带路的羽毛追了过去,对程潜道:“跟上。”

  程潜借着白光,看了一眼他恢复了些血色的脸,稍微放下心来,说道:“对了,你那……”

  严争鸣截口打断他道:“不行!不可能!别做梦了!那本邪书已经被我烧了!”

  程潜:“……我是想问你那句‘剑修一步一心魔’是什么意思,想什么呢?”

  以己度人的严掌门这才发现,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自己一样热衷于不学好的,顿时尴尬得连头也不敢回,干咳了一声,他声气不由得弱了三分:“剑修戾气重,杀气重,前期又重锻体轻修心,刚开始不明显,越到后来越容易生心魔。这是入门的时候师父跟我说的,他说‘同样的修为与境界,动起手来,剑修是头筹,因此这条路也特别的难走,修炼更艰难,痛苦也更多’。”

  他说到这里,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点若有若无的微笑:“我当时听了这话,第一反应就是央求师父废去我的气感,坚决不当剑修,一定要换个别的道来入。”

  他很少主动提起过去的事,程潜静静地听着,感觉这话像是大师兄能说出来的。

  “后来师父吓唬我说,废去气感可以,但这个过程无异于滚钉床、下油锅,好多熬不过去的干脆就蹬腿死了,一了百了,也不必在乎从哪入道了。”严争鸣自嘲道,“我居然就信了他的鬼话,自己权衡了一下,虽然走剑修道让人痛不欲生,但好歹比真死强,只好妥协了。”

  程潜注视着他的背影,随着他的话音,不由自主地想起初见严争鸣的光景。

  温柔乡比群妖谷的妖气还重,他就着那股妖气第一眼看见了大师兄,当时他就想:“这个人可真好看。”

  不过下一刻,他的感想就变成了:“这个人可真不是东西。”

  “那你这个……”程潜抬手轻轻蹭了一下自己的眉心,“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严争鸣沉默了一会:“我不知道。”

  是朱雀塔吗?还是那以前扶摇山庄?或是百年离索间……乃至于年少轻狂时的青龙岛上?

  这样浮光掠影地想一想,便觉千头万绪,摸不着头脑,未曾砰然,便已经心动。

  严争鸣百感交集地看了程潜一眼,伸手理了理他额前乱发,轻声道:“不知道,别问了。”

  程潜便从善如流地转开话题,说道:“也不知我们在这里被困了多久,太阴山怎么样了?”

  严争鸣:“天衍处弹尽粮绝,韩渊估计也是强弩之末,谁也管不了谁了,就怕斩魔阵后,天衍处没有后招。”

  程潜默然,没见识过不清楚,亲眼经历一番他才明白,如果没有天衍处的叛逆暗中偷换阵法,如果不是他们恰好被卷进来,如果不是李筠手里恰好有一把真龙旗,没人能单枪匹马地破阵。

  吴长天在扶摇山外设下陷阱,绝不只是为了削弱韩渊的战力,这是一个杀局。

  如今斩魔阵破,恐怕天衍处再没有什么能阻挡韩渊的脚步,他会直入太行山,将那一干自不量力妄图阻挡他道路的修士全都屠戮殆尽,继而北上京师,报他和天衍处、和凡人朝廷之间的仇——

  “天衍处死有余辜。”严争鸣说道,“那个什么京城里坐龙椅的——我也绝对不相信他是个凡人,他每天自称万岁,能容忍自己几十年就须发斑白地老死荣华,看着手下区区一个天衍处源远流长么?不可能的。”

  程潜:“修士不过问俗事,基本是约定俗成的,凡尘琐事容易分心,如果不是资质顶尖,必定妨碍修行,他怎么能即当皇帝又想长生不老?”

  “皇家有的是钱,有的是渠道,功法与丹药想要多少要多少,炼不成拿药灌,”严争鸣说道,“再说你没听出吴长天那个意思么?天衍处在朝廷中肯定受制于什么人,他们这些感觉自己无比正义、视人命为草芥的假清高,怎会受制于凡人?反正这些人是爱死不死,与咱们也没什么妨碍,可是韩渊这一路率群魔北上,杀孽必然深重,到时候我们是杀他还是不杀?”

  就在这时,严争鸣脚步一顿,他顺着一个方向望去,只见那里似乎传来了一阵微微的光。

  引路的白羽毛径直循着那光芒而入,顺着光源方向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视线豁然开朗。

  只见一道石阶跃然眼前。

  石阶或依山、或依楼,层叠而上。可这里的石阶却什么都没有,一层一层凭空罗着,通天似的,一眼望不到头。

  程潜忽然觉得体内真元好像被某种不明的力量压制住了,他一时间真真正正地变成了凡人,站在石阶下,好似虫蚁一般渺如无物。

  程潜:“这是……”

  严争鸣皱了皱眉,道:“好像是不悔台。”

  不悔台高十万八千阶,此间所有飞天遁地者皆如凡人,必由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程潜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仰断脖子,普通人单是仰望便已经心生畏惧,遑论亲自上去。

  严争鸣试探着上了一步台阶,还没站稳,迎面一阵罡风便掀了过来,他反应过来自己护体真元已经不在的时候,那阵风已经逼至眼前,严争鸣连忙后撤一步,从石阶上翻了下来,饶是他动作敏捷,依然被刮坏了一条袖子。

  童如究竟是怎么上去的!

  两人心下都是骇然,严争鸣心道:“我原以为师祖是一般的想不开,没料到他这么想不开!”

  程潜却想起他不多的几次与北冥君的接触,那时候他还小,也看不出北冥君如何厉害,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和师祖之间天堑一样的鸿沟。

  他正入神,严争鸣忽然在他耳边拍了一下,程潜激灵了一下清醒过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严争鸣说道,“他从三生秘境里出来的时候已经走火入魔了,疯子与常人不同,他走的路你走不了,不一定是因为他有多厉害。”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笑道:“这下真成断袖了,这不悔台邪门得很,别再此逗留。”

  程潜一只手垂在身侧,轻轻地敲打着霜刃的鞘,边走边道:“若是你,你会上不悔台请那块心想事成石吗?”

  严争鸣心道:“真会问。”

  如果他心里的执念不是正好与童如重合,在掌门印里,他的神识又怎会附在童如身上?

  如果他不知道走火入魔的滋味,又怎么会在锁仙台上强提自己的修为,不管不顾地直接闯进去呢?

  当然,这些话不便对程潜提。

  说一套做一套的严争鸣义正言辞道:“当然不会,悲欢离合,阴晴圆缺,都是人间常态,你既然尚未飞升成仙,便仍然是凡人,你若是自知,就该明白,既然是肉体凡胎,哪能事事顺心,总有力有不逮时,求而不得也未必不是修行,若是事事偏激求全,肯定不能长久。”

  多么冠冕堂皇……

  程潜听了没答音,偏过头笑了一下,却依然被严争鸣敏锐地捉住了。

  严争鸣:“你笑什么?”

  “笑你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程潜不留情面地揭发道,“方才也不知道是谁困在心魔里出不来。”

  严争鸣:“……”

  “你现在闭嘴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严争鸣转过身,站在两步以外,将没说出口的下半句话挂在了眼角眉梢上——“快点滚过来道歉”。

  程潜无言片刻,心道:“助长了这种脾气,以后怎么好?”

  随即,他又暗自摇摇头:“算啦,不是一直这幅德行么?”

  程潜于是敷衍地拱手道:“是,师兄大人大量,说得和唱得一样好听——对了,如果这里就是扶摇山的后山,我们能从这里回去吗?”

  “想多了,”严掌门大尾巴狼似的说道,“扶摇山是扶摇山,心魔谷是心魔谷,两者虽然比邻而居,却不是封在一起的……咦?”

  他刚说到这里,就看见不悔台后面居然有一道门,严争鸣话音一时卡住,心道:“这乌鸦嘴,刚说了就打脸,不会真能过去吧?”

  掌门印中引路的羽毛飘飘悠悠地落到了门上,消弭不见了,门上有一个小小的凹槽,与掌门印的形状如出一辙。

  严争鸣试探着将掌门印解了下来,小心地塞进了凹槽中,严丝合缝,仿佛本来就是长在一起的。

  这时,震耳欲聋的隆隆声响起,一道十来丈高的大石门露出了形迹,缓缓打开。

  门里突然飞出三块木牌,分别刻着“天”“地”和“人”三个字,严争鸣本想一把抓过来,谁知他手刚一伸向“天”字牌,其他两块便有向后退去的趋势,竟是三者只能择一的意思。

  “选了‘天’字牌,是立刻就能飞升上天了吗?”严争鸣笑道,“你选不选?”

  程潜不吭声,带着一点笑意看着他,看得严争鸣老不自在地嘀咕道:“别老勾引我。”

  说完,他想也不想地摘下了“人”字牌,只听“喀拉”一声,掌门印自动从那大石门上脱落下来,径直回到他颈间,下一刻,那木牌上突然白光大炽,周遭不悔台与古怪的石门全部远去,眼前光阴一样闪过无数人与声音,嘈嘈切切。

  从“扶摇”二字落成,古老的石碑奠定数千数万年的传承,九层经楼落地而生,门口大的、小的、胖的、瘦的足迹渐次闪过,或浅如轻纱,或深入石体,然后它们全部消失殆尽,唯有幽潭涧边的草木,年复一年,渐成碧涛。

  沧海与桑田,落在千古未改的细雨微风下,经久不衰的唯有枯荣轮回。

  此乃三极正中的人道。

  作者有话要说: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陶渊明

子午书屋(ziwushuwu.com)

上一章:第84章 我就是喜欢你,想要你!  【回目录】  下一章:第86章 如何交代这把木剑

· 推荐:杀破狼  默读  有匪  大英雄时代  萌医甜妻  大清相国  晨昏  许我向你看  那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云过天空你过心  梦回大清  掌中之物  上海堡垒  盗墓笔记重启之极海听雷  斗罗大陆  景年知几时  七月与安生  世界欠我一个初恋  木兰无长兄  有座香粉宅  夜行歌  大宋宫词  孤城闭  木槿花西月锦绣  乌云遇皎月  莫负寒夏  局中人  浅情人不知  陈情令(魔道祖师)  我在回忆里等你  古董局中局  紫川  宫斗小说


六爻小说 趣知识 人生格言 金庸小说 道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