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原著小说
默读小说

格言网 > 影视原著小说 > 默读 > 第 132 章

默读小说

第 132 章

  陆有良发了一个预告片,之后就哑了火,自顾自地陷入了回忆里,骆闻舟也不催,顺着堵成一锅粥的内环缓缓地往前蹭,拉下车窗,递给陆局一根烟。

  别的不提,骆闻舟感觉自己能有现在这把好耐性,费渡同志居功至伟。

  车子以十米的时速蹭过了最堵的一段路,直到骆闻舟终于能把踩着刹车的脚挪一挪的时候,陆有良才叹了口气:“这一阵子辛苦了,往你肩上压得担子太重了吧?”

  要是换成别人,怎么也要来一句“为人民服务”客气一下,谁知骆闻舟一点也不谦虚,闻言眼睛一亮:“可不是嘛领导,既然您都看出来了,年终奖赶紧给我涨一点,男人不容易,养家糊口压力大啊!”

  “滚蛋。”陆有良满腔的沉重被骆闻舟的脸皮弹回去了,一时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冷酷无情地说,“为人民服务,这都是你应该做的。”

  “我本来可以靠才华吃饭,组织非得逼着我靠脸,”骆闻舟为自己“红颜薄命”的命运沉痛地摇了摇头,随后在陆局打算大巴掌削他时主动转回了正题,“您是想跟我说当年顾前辈的事吗?”

  “顾钊……顾钊。”陆有良把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念了几遍,继而仰面靠在车座椅背上,仿佛不知该从何说起似的犹豫片刻,“你师父是我师兄,比我高一届,在学校里也是个风云人物,他和你说过吗?”

  “怎么没说过,”骆闻舟十分自在地接话,“老杨没事就吹牛,说什么在学校里有好多女孩喜欢他,我说不可能,咱们燕公大压根就没有‘好多女孩’,被他打出了办公室。”

  骆闻舟这个人,好似天生不知何为拘谨,无论是对长辈还是对上司,陆有良脸上闪过一点稍纵即逝的笑意:“我们那时候可不像现在,当年想调进市局太难了,既要年轻,又不能太年轻,得在基层锻炼够了,才有资格参加考试,我们一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拼成绩、拼资历。那年不知为什么,市局招人的名额特别多,顾钊、我、老张、老潘都是那年进来的——哦,老潘你可能不熟,他早就不在一线干了,现在在燕公大教书,这回的画册计划,他是学校那边的负责人,架子大得很,都不回来看看。”

  骆闻舟升起车窗,从陆局的三言两语中,他好像翻开了那张摆在局长办公室的老照片。

  “我跟顾钊是同班同学,老潘是从外地调回来的,老张比我们大一点,立了功,被市局点名要来的。那会儿刑侦队里高手和前辈很多,新来的年轻人都得打杂,我们四个刚来的时候,基本就是跑腿、记录、端茶倒水,人都管我们叫‘四大丫鬟’。”

  骆闻舟:“……”

  这活泼的警队文化。

  “再加上一个老杨——老杨是我们的‘丫鬟总管’,那时候他也就刚从莲花山调回来没几个月。”陆局的眼角浮起隐约的笑纹,“我们五个人年纪差不多,又差不多是同一时期参加工作的,整天混在一起,见缝插针地跟着前辈们学,一起跑腿、一起整理案卷卷宗……除了老杨早早‘背叛组织’以外,我们还都是大龄单身汉,有时候一个人值班,其他几个没事干,还带着盒饭跑过来‘陪值’。”

  “老杨经历最丰富,胆大心细,业务水平最高;老张家里做生意的,手头最宽裕,出去吃饭都他主动买单,他人缘最好,是我们老大哥;老潘最不是东西,脾气最臭,跟我很不对付,我俩三天两头吵架,可是不记仇,吵完一会就好,过一会不定为什么又翻脸了。”

  “顾钊年纪最小,当时我们都管他叫‘顾老五’,话不多,很会照顾人,明明自己也穷得叮当响,但只要别人有困难对他开口,他都仗义疏财。人还非常用功,笔记做得最勤,手里离不开书,毕业七八年,还在空闲时间自费回母校深造了一个在职研究生。”

  随和、用功、有心、一照相就紧张……陆有良的话渐渐给顾钊的形象染上了颜色,肖海洋描述的夕阳下的“自行车侠”有了血肉,从内网上那个苍白而冰冷的简历中站了起来。

  “后来一批前辈退居二线,老五后来居上地成了副队,我们也都很服气,因为确实是谁也没有他用功。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工作也好,玩也好,都觉得自己心里是很安静的,你看着他的眼睛,就觉得自己太浮躁了,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踏实下来。”陆有良顿了顿,“327案是顾钊接手副队之后,处理的第一个大案,曾经轰动一时,解决得也干净漂亮,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卢国盛跑了。”

  “你可以想象,因为这个通缉犯一直在逃,327国道周围的老百姓们人心惶惶,一到天黑,那条路都没人敢走。为了抓他,全国通缉,赏金最后提到了十万——那可是十五年前,十万真不算什么小数目了,你知道那会冒着生命危险帮着穿针引线、钓毒贩子的线人,完事也就能拿个三五千,有时候经费还批得不及时。线人们听说这事都疯了,一度有人到卢国盛家的旧址附近蹲点,可是这个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他就跟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也找不着。”

  让公家额外拿出十万块钱悬赏,得负责人跑遍关系、磨破嘴皮,可对于魏展鸿、郑凯风之类的人,这又能算什么呢?掉地上都懒得弯腰捡。

  可惜,那时候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

  “一年后卢国盛自己喝醉了酒,不甚落下一个指纹。”骆闻舟打破沉默,“陆局,这事当时是怎么个前因后果,能详细说说吗?”

  “指纹是下面负责处理酒吧斗殴案的法医检查出来的,当时专案组已经解散了,得知卢国盛竟然还在本地,大伙都兴奋了,我们立刻调取酒吧监控,马不停蹄地走访目击者和线人。老杨小孩生病,情况不太好,正好请年假不在岗,这个事是顾钊负责的。”陆有良说,“那家酒吧经营不正规,监控基本是摆设,我们在附近蹲点蹲了一个多礼拜,顺手抓了俩贩售‘摇头丸’的小团伙,卢国盛的影子都没看见,只好撤了——当时我们猜,卢国盛意外被卷进斗殴事件,惊动了警察,之后应该是害怕了,这个人可能已经逃离燕城了。”

  “那不一定,”骆闻舟说,“要跑他早跑了,327后一年多还在本地,肯定是燕城里有什么让他牵挂的东西,还敢去喝酒,说明他有固定收入来源和藏身地点,手头甚至可能比较宽裕——没去查查他曾经供职的运输公司吗?”

  “你这推测跟顾钊说得一模一样,他要是还在世,你们俩估计有……”陆有良嘴角笑纹一闪而过,然而说到这里,又沉郁了下去,“我们查过运输公司,但是卢国盛和老板娘偷情的事很隐蔽,如果不是他自己交代,就连跟他一起杀人的亲哥都不知道。”

  “那个威胁过他的司机呢?”

  “跑了,我估计是听说了327案,知道警察没抓住卢国盛,怕被报复。”陆有良说,“当时我们不知道这里头还有事,没有细查。”

  卢国盛的指纹好似惊起千层浪的那块石头,然而只是惊鸿一瞥,旋即失去了踪影,线索断了。

  “我们把能想的招都想到了、试过了,可就好比是大海捞针,你单知道水里有,就是找不着。拖了很久,手头又不是没别的事,送到市局的案子哪个不重要?实在没辙,只好撤了。只有顾钊私下里一直没放弃,那段时间,我看他明显是手头很紧,问也不说,别人还当他是谈恋爱了……现在想来,可能是私下里补贴给线人了。”

  骆闻舟没插嘴,知道他要说到关键地方。

  “我记得那天是我第一次上老丈人家门,跟老头喝了点酒,走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快十点了。有点醉,我自己一个人抄近路去坐公交车,路上突然接到老杨电话,说是出事了。我当时都没明白具体出了什么事,就好像冥冥中有什么感觉似的,激灵一下,酒瞬间就醒了。”

  “我赶过去的时候,看见老杨正拎着一个人的领子,脖筋爆起老高,就跟要打人似的,旁边一帮兄弟死命拉着他——他手里拖着的那个人我们都认识,代号叫‘老煤渣’,是个职业线人,干这一行四五年了,在市局刑侦队里备过案的,配合过我们好多次行动,一起出生入死过,能算是半个自家兄弟。”

  骆闻舟想了想,斟酌着措辞说:“罗浮宫大火,我听说有人逃出去了,指认顾钊是这场大火罪魁祸首的目击证人——就是这个‘老煤渣’吗?”

  “是他。老煤渣被老杨一只手拎着,嚎得声俱泪下,说顾钊平时对他不错,他不能这么着,不能说。”陆有良轻声说,“我当时一听这话,再一看老杨的脸色,心都凉了。”

  “后来仔细审了几遍,老煤渣终于承认了,说顾钊私下索贿已经不止一次,都是借着查案的名义。让跟他比较熟的几个线人拿着卢国盛的指纹模子,先盯住了一个目标,摸清环境,再把指纹按在人家店里,顾钊假装接到线报上门搜查。直接开单子,不交钱,就说这地方窝藏通缉犯,有指纹有‘证人’,让你生意也做不下去。”

  “死无对证,一面之词,”骆闻舟说,“其他证据呢?”

  “第一是法医的验尸结论,顾钊死前确实和罗浮宫的负责人发生过肢体冲突,种种细节和目击证人证词对得上。”

  “第二,是我们在顾钊值班室的储物柜里找到了一打一样的指纹模子。”

  “第三是人证,老煤渣一个人说的,老杨和我们都不信,但我们在火场现场的残骸里找到了一个没烧完的笔记本,是顾钊平时贴身带着的那本,烧掉了大半,上面隐约能辨认出几个地名和人名,人名都是线人的代号,地名则应该是顾钊近期走访过的商户――我们把这些人全都给叫来问了话,只有一个商户老板可能是怕惹麻烦,一问三不知,不肯作证,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招了。”

  骆闻舟心里一沉:“证人都是备过案的职业线人?”

  线人有很多种,有为了赏金起哄的,有零零散散“打零工”的,有戴罪立功的,还有就是职业线人,这些人在警队里有备案资料,跟警方合作过不止一次,有时候几乎就像警察的卧底,信任度高,关系非常密切。

  证据链不够无懈可击,可当事人已经死了,证人又都是这种……

  “顾钊生前为人仗义,和线人关系好是出了名的。”陆有良说,“他们的供词,我们不得不慎重。最早出现卢国盛指纹的酒吧监控没拍到卢国盛,酒吧的工作人员对卢国盛没印象,却有一个调酒师指认了老煤渣,老煤渣后来承认,卢国盛的指纹是他伪造的——也就是说,这个失踪一年的通缉犯在燕城出现的事,完全是人为捏造、子虚乌有。”

  仔细想想,一个在本地制造了轰动案件的通缉犯,能藏匿一年之久不被发现,还大喇喇地在外面喝酒,这件事本身就让人充满疑虑。再加上顾钊对这事非同一般的工作热情和执着,与他独自行动、甚至藏藏掖掖的行为……骆闻舟感觉,单以局外人的眼光看,他已经快被这个结论说服了。

  “但是说他索贿,索贿的钱呢?存放地点在哪?用途是什么?”

  “钱在他家里,现金,床底下搜出来的,总共有五十多万,数目跟证人说的大体对得上——他母亲得了癌症,老太太自己都不知道,诊断书在那堆钱下面压着,顾钊家境很普通,父母是农业户口,父亲没得早,家里人丁也不兴旺,母亲在他们镇上一个百货公司工作,工作是临时工,公司也不正规,早些年人都没有交保险的意识。一场大病下来,这些钱恐怕都还不够。”

  动机明确、物证昭昭,铁打的证人言之凿凿。

  别说顾钊死了,就算他还活着,也说不清楚。

  “当时的社会环境没有现在宽松,网络也不发达,市局出了这么大的一桩丑闻,当事人又死了,所以领导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捂住不许再提,现在你去数据库里查,是查不到的……十四年了。”

  十四年了,真相来得太迟了。

  骆闻舟沉默了好一会,忽然说:“陆局,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

  陆有良抬起眼,正对上骆闻舟从后视镜里折出来的目光。

  “咱们破案率不是百分之百,总会有些案子是没结果的,在警力有限的情况下,就得按着轻重缓急暂时搁下,但专案组撤了,案子还在,只要不违规、不跟其他工作冲突,相关负责人继续追查,一点问题也没有。”骆闻舟说,“顾钊当时为什么非得独自行动?”

  即便他是不想给别的同事增加负担,选择单独调查,但一旦查出些进展或者有新想法的时候,他就必须要找同事配合——因为按规定,警察私下行动,在没有知会任何人的情况下取得的证据是不合规的,拿回来也是仅供参考,没有价值。

  陆有良短暂地沉默了下去。

  骆闻舟缓缓把车停在路边,车头对准了市局正门,公安标志上硕大的国徽折射着正午的日光。

  “陆叔,”骆闻舟低声说,“这里就您和我,该说不该说的,不会流进第三个人的耳朵。”

  陆有良垂下眼睛,终于几不可闻地出了声:“对,如果顾钊是冤枉的,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们的队伍不干净。”

  车里只有空调的“嗡嗡”声,陆有良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膝盖。

  陆有良:“意外发现卢国盛的指纹后,我们在原本的悬赏上又加了五万,公示后,几次三番接到举报电话,说是在某地见过类似的人。不管多快赶过去,都是一无所获——后来这也成为通缉犯一事不实的佐证之一。”

  “备案线人的资料都是严格保密的,只有自己人知道他们的身份,”骆闻舟说,“毛贼不可能跑到公安局里偷鸡摸狗,如果顾钊是被陷害的,往他值班室的储物柜里放东西的也只能是自己人——顾钊当时疑心市局有内鬼,所以选择了私下调查,但他也知道规矩,最后查到罗浮宫的时候,为了取证严谨,他一定是在自己信任的人里选了一个作为搭档,而这个人要了他的命。”

  陆有良好似瞬间老了十岁。

  骆闻舟转头看向他:“陆叔,您还有别的事想告诉我吗?”

  他有种感觉,陆有良一定有什么话就在嘴边,然而等了好半天,陆局终于还是避开了他的视线:“没了,我知道的就这些,我们这些老东西都是嫌疑人,这件事只能靠你们了。”

  骆闻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开车进了市局院里,周到地把陆有良送到办公室楼下。

  直到目送他重新把车开走,陆有良才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大衣口袋——那里有一个已经没电了的微型窃听器。

子午书屋(ziwushuwu.com)

上一章:第 131 章 下一章:第 133 章

· 推荐:有匪  大英雄时代  萌医甜妻  大清相国  晨昏  许我向你看  那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云过天空你过心  梦回大清  掌中之物  上海堡垒  盗墓笔记重启之极海听雷  斗罗大陆  景年知几时  七月与安生  世界欠我一个初恋  木兰无长兄  有座香粉宅  夜行歌  大宋宫词  孤城闭  木槿花西月锦绣  乌云遇皎月  莫负寒夏  局中人  浅情人不知  陈情令(魔道祖师)  我在回忆里等你  古董局中局  紫川  宫斗小说


默读小说 趣知识 人生格言 金庸小说 道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