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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死地 第五十五章

  袁平呆了片刻,过了一会,他反应过来,面色颇为古怪地说:“你这话不去找正主,跟我说有什么用?”

  褚桓往身后的石头上一靠,左摇右晃地伸了个懒腰:“我这么一个严肃的人,当面跟人说这种肉麻的话,不觉得差点意思吗?我就是随便树洞一下,看你比较圆。”

  袁平:“……”

  还能要点脸吗?

  “替我问你们族长好,我在你们这里借宿几天,”褚桓站起来,一点也不见外地冲袁平挥挥手,“帮我保密,别告诉别人。”

  袁平神色木然:“凭什么?”

  “别那么冷血,”褚桓扫了他一眼,“咱俩的友谊走到了尽头么?”

  袁平的表情在木然中又掺杂了不可思议:“咱俩什么时候有过‘友谊’的?全世界人民都大团结了吗?”

  褚桓闻言脚步一顿,考虑了一下,只好使出杀手锏:“对了,我走之前准备去吃顿好的——反正烤肉架子还在——还打算请几个朋友一起,不过人多了弄起来也挺麻烦的,所以要不是朋友的,就算了吧。”

  袁平面对这样的威逼利诱,顿感羞愤交加:“我他妈在你眼里,就是一个为了吃能出卖自己的人?”

  褚桓虚伪地说:“那怎么会呢,你特别有原则。”

  袁平的神色来回摇摆不定,渐渐的从羞愤欲绝转向了难以割舍,终于,在褚桓抬腿要走的时候,袁平忍不住开口叫住他:“慢着!”

  褚桓十分做作地干咳一声,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袁平好似被人逼良为娼,满脸心不甘情不愿,愤恨地说:“咱俩好歹算从小认识的,你要说算,那就算吧。”

  “那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不在,朋友。”褚桓笑眯眯地冲他扬了扬下巴,还着重强调了最后两个字。

  袁平结结实实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被命运胁迫的无奈”,他默默咬牙切齿一番,想起晚上自己还要值班守山门,于是拎起弓箭,胸怀满腔悲怆走了。

  褚桓猜得没错,这天晚上,南山果然到了他的住处蹲点,不过等了半宿没逮到人,就知道他是狡兔三窟,又跑了。

  南山在褚桓住处门口转了几圈,思考他能去哪里。

  生活上,虽然褚桓十分能凑合,但不必凑合的时候,他也不大会亏待自己,想来不会在林间山洞之类的地方随便过夜。

  族里和他来往比较多的几个人,要么已经娶了老婆,要么家里还有不能算年老的母亲,都不方便,褚桓一个单身男人也不会贸然上门打扰。

  至于长者——他大概会叫褚桓去睡柴房。

  考虑以上种种,南山不得不别别扭扭地得出了一个结论:褚桓多半到守门人袁平那去了。

  他心情颇不舒爽,于是披着一身夜凉如水,匆匆地下了山。

  到了后半夜袁平才被同族换下来,正准备回去休息,就迎面撞上了脸色阴沉如下山捉奸的南山。

  南山见了他,似乎是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明显用了十分的克制,克制得语气都显得有些呆板起来,这才勉强保持了守山人族长的风度。

  南山:“袁平兄弟,褚桓在不在你这?”

  袁平念及他几个小时前被强加的友谊,和“不许说出去”的承诺,只犹豫了一秒,就决定顺从本心,于是回答:“他说他不在。”

  南山:“……”

  这个说法实在是太棒槌了。

  随即,南山好像听出了他言外之意的某种信号,停下脚步,带着一点试探地问袁平:“你……上次跟我说他最近老往长者那里跑,能告诉我他究竟想干什么吗?”

  袁平叹了口气:“我才答应别人不能嘴欠,你就来问——南山族长,我劝你还是别打听了,这是为难我,河那边有一句名言,叫做‘人至贱则无敌’,你斗不过他的。”

  南山沉默了片刻:“我没想跟他斗,只想平平安安地把他送回那边。”

  袁平将大弓从肩上摘下来,撑在地上,做出一副准备长谈的姿态:“族长,我听说当年是你一直在坚持陷落地有一线生机,一直在找传说中的圣书上记载的那个人,为什么现在果真被你找到了,你又想把人送走?”

  南山艰难地苦笑了一下:“那时既没有逼近的陷落地,我也不认识他,所以没有想太多……其实所谓圣书,谁也没见过,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寄托而已,就算是命中注定,那也是我们一族的劫难,凭什么连累他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

  袁平轻轻地笑了一下:“我看他可没把自己当外人。”

  南山注视着他的眼睛:“所以你是不打算告诉我,对吗?”

  袁平微微提起嘴角,脸颊上好像有一道刻痕,像是笑,又像是意味深长。

  南山默然片刻,一声不吭地绕过袁平,往守门人的休息地走去。

  “族长,”袁平忽然叫住他,脸上那一点不明显的笑意也收敛了,“无论是你们长者,还是我们鲁格族长,都一起瞒着你,你想过原因吗?”

  南山脚步一顿。

  袁平:“我其实也不相信什么圣书,但是我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你就不想想自己的族人吗?所有人都想从褚桓身上看到一丝侥幸,只有你,执意要把他送走。”

  南山说不出话来。

  袁平:“一个人,如果肯千方百计地为你赴险,他对你的感情一定比你想象得要深,你执意抗拒,是为了他好,还是另一种自私?如果你死了,如果整个守山人沉沦在这里,永世不得翻身,你能让他忘了你吗?你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南山仰起头,山间是晴空万里的夜色,星河清澈极了,他神色几变,终于落寞下来,就在袁平以为他要解释什么的时候,南山忽然平静地说:“你说得对。”

  袁平一怔。

  南山叹了口气,靠在距他几步远的山石上:“我族上任族长的事,圣泉应该也传递给你了,其实我们一族都是这样,闭塞、固执、不顾一切,容不得一点背叛,因此但凡有情义,必然伴随着善妒与忧怖。你看河那边的人,他们生活在那么大的一个世界里,大家都轻轻松松的,朋友也好,情人也好,快乐才会在一起,不快乐的话自然一拍两散……多好?可我心里明白这道理,但做不到。”

  袁平想不到他这么坦诚,在两族人心里,鲁格戾气太重,平时又不苟言笑,让人总是畏多于敬,南山却不同,遇到事的时候他能当好一个说一不二的族长,平时也能任凭一堆讨人嫌的小崽子围着他,好脾气地给他们吹一段笛子。

  他这样坦白说自己心里嫉妒、忧虑与恐惧,让袁平几乎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有一点事我不能为他做到,有一点东西我不能给他,我都会觉得自己无力无能,恐惧也就更深更重,心里好像时刻被针扎着,”南山说,“他现在却因为我而陷在这里……”

  南山话音中断,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指尖不住地颤抖,南山就捏住自己的手指,一时间关节处“咯咯”作响,而他微微阖目,像是无声地忍耐着某种酷刑,良久,方才苦笑一声:“我当年根本不应该迷信圣书,更不该把他带回来,是不是?”

  袁平轻声说:“族长,你要是两难,其实大可以什么都不管,让褚桓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说呢?”

  南山没点头也摇头,只是静默了片刻,继而回头,往他的来路走去:“算了,他应该已经睡了,我知道他在这就行,不用去吵他了。”

  “哎,南山族长。”袁平忽然叫住他。

  南山:“嗯?”

  “其实……唉,其实我真不该说,”袁平抓耳挠腮了片刻,“但是……算了,反正我卖了褚桓那么多次,不少这一回了——他打算这几天走。”

  南山蓦地一怔。

  “走?”他的心忽然狂跳起来,“去哪?”

  袁平挣扎着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陷落地。”

  南山当时就听见“嘎嘣”一声,脑子里的弦倏地断了,把袁平抛在一边,闯了进去。

  他心里理智与惆怅尽失,只剩下一片腥风血雨,南山快把自己的牙咬碎了,有心把褚桓捉起来一把掐死,省得他再这样大费周章地自己找死。

  可南山把守门人的住处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褚桓的踪迹。

  他再次找到袁平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袁平看了有点哆嗦,在他印象里,这位守山人族长始终是温良醇厚的,从没有这么走火入魔过。

  袁平开始怀疑自己的嘴是不是真的太欠了。

  南山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他不在。”

  “不在?”袁平愣了愣,“呃……那、那他可能是预料到我会出卖他了,唉,这也不稀奇,真的,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褚桓狡猾得跟耗子一样——要不然这样吧,族长,你先在我们这休息一宿,等明天……”

  南山用力在自己舌尖上咬了一下,一口血腥味勉强压下胸口的焦躁,声音干涩地说:“我合不上眼。”

  “你放心,他要带的东西还准备好,怎么也得有一两天,今天晚上不会贸然行动的,”袁平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南山的肩膀,“等明早——族长你信我这次,我保证明天早晨他肯定会自己出来,难得耍我一次,他要是不马上耀武扬威地回来显摆一通,那孔雀就不姓褚!”

  这时的褚桓其实还在山门附近——鉴于袁平对待他的方针从来都只有“两面三刀”四个字,想起来就拉出来卖一卖,绝无心理障碍,所以褚桓压根没信任过他,褚桓跑到了温度适宜的圣泉边上,听着泠泠的水声,枕着蛇睡了一宿。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一个陌生的中年守山人,风尘仆仆地走到了他面前,弯下腰对他说了什么。褚桓单看见他的嘴唇在动,却什么都听不到,耳边是一片白噪音似的、嘈杂的窃窃私语声。

  那中年男人捻起褚桓胸前的小核桃,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分别在褚桓的额头、嘴唇和胸口上一点,好像怕他看不懂一样,用极慢的语速开口说了什么,是离衣族语。

  那人连续说了三遍,褚桓才艰难地辨认出他的唇语,他在说——“火种”。

  火种?

  褚桓还没来得及细想那是什么意思,忽然后脑勺一痛,他眼前一黑,迷迷糊糊地一睁眼,发现是自己的“枕头”自己跑了。

  毒蛇小绿就是个生物闹钟,一到点就把褚桓的脑袋扔下,自己爬到了圣泉边上,伸长脖子喝水去了。

  褚桓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只见那蛇的身体发出一片与圣泉如出一辙的荧光,远远一看,蛇好像上好的玉髓一样透亮光洁,润泽又不灼眼,每一颗鳞片都熠熠生辉。褚桓忍不住凑过去伸手在蛇身上摸了一把。

  褚桓:“所以你是喝了这个,才长到这么大的吗?”

  毒蛇惬意地卷起尾巴尖,撩着他的手腕。

  褚桓将手伸进圣泉中,那水并不冰冷,仿佛人体温那样温和,轻轻地卷过他的皮肤,像母亲的手。

  褚桓忍不住在清晨的低血压中突发奇想:“我要是来一口,是不是还能再长高几公分?”

  不过随即,他就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谁知道这纯天然的营养水是促进纵向生长还是横向生长的?

  等蛇喝饱水,褚桓也收拾好了自己,他伸出胳膊让小蛇爬上来,打算去叫醒他的金牌陪练。

  没想到还没等他找,袁平已经在山门口端坐等着他了。

  袁平看着他身上的“真皮长蟒袍”,面有菜色地质问:“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褚桓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袁平没事是不会去找他的,找他的一定另有其人,袁平有此一问,肯定就是出卖他未果。

  袁平怒发冲冠地站起来,咬牙切齿地指着他:“你,让那条肥蚯蚓躲远一点,咱俩出去单练。”

  毒蛇小绿好像听懂了他的话,摇曳生姿地从褚桓身上滑下来,径直冲着袁平的方向爬过去。

  袁平先是绷着脸保持着淡定,在蛇距离他不到半米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大叫一声向褚桓扑了过去,两人如日常一追一逃地进了山间林子。

  毒蛇诧异地抬了一下头,不知道袁平瞎激动什么,不过它很快把这个奇怪的守门人丢在一边,摇头摆尾地继续往前走去,绕过一根石柱,它谄媚地蹭了蹭躲在那里的人的裤腿,那人缓缓弯下腰,拍了拍蛇头。

  褚桓感觉这一天袁平似乎有些鸡血过了头,好几次因为太冒进,险些被他逮住。

  气成这样?至于么。

  褚桓手里扣着一张弓,弓上的箭没有箭尖,弓弦已经拉开。

  方才有一片树枝微微动了一下,褚桓已经大致判断出了袁平的位置,他嘴角微翘,不动声色地开始瞄准。

  褚桓打算速战速决地“干掉”袁平,等一会还想上山找长者问问自己梦见的中年人是不是有什么典故。

  他的全副心神全都集中在了弓弦箭尖上,将呼吸压到最低,就在这时,身侧的树杈忽然响了一声,褚桓拉弓的手指骤然一松,前方传来袁平一声痛呼,褚桓却没管,心生警惕地转过头去。

  谁知就这么一扭头的工夫,他的后颈已经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

  这人下手的角度力道无不拿捏得恰到好处,失去意识之前,褚桓心里电光石火地划过一个念头:“肯定是有蓄谋的,姓袁的龟孙居然给我下套!”

  下一刻,他手中弓弦落地,人软绵绵地往另一边倒去,被一双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袁平捏着一根没尖的箭,一扭一扭地从树丛中跳下来:“嘶……断子绝孙的王八蛋,下手这么重——怎么样,得手啦?”

  南山抱着晕过去的褚桓从树上下来,冲他点了点头:“谢谢。”

  袁平看了褚桓一眼。

  褚桓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消散。

  袁平记得自己刚从圣泉里出来,第一眼看见这个人的时候,真的觉得褚桓像个忽忽悠悠的孤魂野鬼,眼下,这野鬼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上了一身的鲜活气,几乎同以前判若两人了。

  “唉,不用谢——其实他真的……”袁平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长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然而又十分感慨,只得搜肠刮肚了良久,才有些笨拙地又补充了一句,“唔,真心想为你们做点什么的。”

  南山心事重重地勉强一笑,轻轻地给褚桓调整了一下姿势,好像捧着什么宝贝似的将褚桓带回了山上。

  褚桓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一间屋里了。

  这屋子窗明几净,整洁有条,墙上还挂着那熟悉的族长权杖——这是他以前没事总来找酒喝,时常大醉而归的地方。

  守山人族长南山的住处。

  褚桓动了动手脚,听见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四肢被床柱上伸出的几根大铁链子锁住了。

  他头天才和袁平建交,第二天就被这阴险狡诈背信弃义的小人出卖了。

  褚桓十分无奈,看这架势,想必自己被卖得还十分彻底。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醒了?”

  褚桓一抬眼,就看见面沉似水的南山端着一碗水走到他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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